20世纪60年代,一条坦赞铁路让不少从未跨出国门的国人认识了咖啡。1860公里长的坦赞铁路,是20世纪中国最大的援外项目,是当年几亿营养不良的中国人,勒紧腰带--甚至可以说挖了精瘦身上最好的一块肉,奉献给“非洲兄弟”的厚礼。坦赞铁路建成快半个世纪了。以人的寿命算,这条铁路也到了中年。作为当今世界少有的还在运行的窄轨铁路,舆论对它褒贬不一。可以理解的是,西方舆论多是矮化它,恰如他们对活跃在非洲的中国人,从来没有好脸色一样。我们呢,自然是尽量说它的好处。无论如何,这条当年由一个穷国出钱出力,为万里之遥的另外一个穷国修建的铁路,如果说筑路技术,甚至未必比得上大半个世纪前美国的太平洋铁路。万幸的是它建成了,而且数万建设大军,按照故前总理“何必马革裹尸还”的精神,留下十几位被当地人厚葬的同伴遗体,得以荣归故里。
要是算及人命损失,恐怕不到美国人为修建太平洋铁路所牺牲的华工数目的一个零头。咖啡是当年归国的坦赞铁路建设者买得起的“非洲特产”之一。很多内地的朋友,第一次见识那杯“黑乎乎的苦水”,竟然来自黑非洲,而非自己的云南省、海南岛、台湾岛。约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据说有数量不少于当年铁路建设大军的华商活跃在坦桑尼亚和赞比亚。我的一位四川朋友就是其中之一。有意思的是,从那里回来的国人,虽鲜有囊中羞涩者,可是,咖啡仍然是必备礼品之一。我那豪爽的四川朋友,回国一下飞机,就递给我一大包咖啡,加上一句响当当的话:我不敢担保这些是好咖啡,但我肯定这是当地最贵的咖啡。他带回来的是赞比亚最著名的Munali咖啡。咖啡袋子上印了一位笑容满面、捧着一麻袋红艳艳的咖啡果的非洲黑人。看上去,非洲风情似乎在咖啡色的咖啡袋上跳跃。
按植物学的分类,Munali咖啡是著名的Bourbon-SL28。Bourbon(波傍咖啡)是Arabica咖啡的主要品种之一,得名于一个在马达加斯加东面的Bourbon Island(现名Reunion岛,即留尼汪岛,法国属地)。当年法国人占领了这个印度洋上的岛屿后,开始种植来自埃塞俄比亚的咖啡。大获成功后,又将它们移植到中美洲。如今中美洲的大多数咖啡,包括大名鼎鼎的牙买加蓝山咖啡,就是这个品种。在为我的朋友接风后,我有点急不可耐地回家煮了一杯Munali咖啡。稍许失望的是,这种赞比亚“最贵”的咖啡,味道没有我期望的好。看来缺了高超的烘焙技术,植物学意义上优良的咖啡品种也只是璞玉浑金而已。想到这里,竟然不知不觉有了几分伤感:当年那些坦赞铁路建设者的亲友,喝人家节衣缩食带回来的异国咖啡,不知是何滋味?伤感过后,又有了些许快慰。毕竟,如今咖啡已经是中国寻常百姓的杯中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