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健搂着小姐的腰在别墅门口按大门密码。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吴嘉玲坐在驾驶室看着他们。
黑色汽车后面斜对角的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暗红色汽车，李禾多趴在方向盘上。
吴嘉玲见他们进门，正准备打电话，突然一辆跑车极速插到她前面停下。她皱起眉前倾去看，又放下了手机。
赫连和尹铭翔两人向别墅内探头探脑张望着靠近。
“你是不是看错了？”尹铭翔问。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郑健带着一个女的进去，还搂着她的腰！不是唐韵！是个柴禾精！”
“那你跟唐韵说你要住她这儿的时候，她没在家吗？”
“我没跟她说啊，我以为你说了！”
尹铭翔无言以对。
这时，别墅二楼卧室的灯亮了起来。
尹铭翔上前一步走到门口可视对讲机前，正要按，赫连赶紧用手挡住：“别按，万一郑健出轨，你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
尹铭翔看着赫连，不知道她又有什么新招。
赫连神秘地压低声音：“我们再观察观察，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出轨。”
“怎么观察？”
赫连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一棵大树。
一直坐在车里的吴嘉玲看见赫连和尹铭翔突然开始爬树，眉头紧蹙，神色困惑。
李禾多忍俊不禁，已经习以为常。既然这两个活宝已经到了这里，事情今天怎么也会有个结果了。她悄悄倒车离开。
尹铭翔两三下就爬到了树上。赫连穿高跟鞋爬不上去，半途而废。
她仰着头眼巴巴地问：“里面什么情况？”
“抱在一起……等等。”
赫连莫名紧张：“怎么了？”
尹铭翔着急：“亲上了。快快快！给我手机。”
赫连拿出手机直接开始拨唐韵号码：“我来打。”
“打什么打，快给我手机，我要拍照！保存证据！”
***
唐韵早上先去了趟公安局，下午回公司，事情还没处理完，会议拖到晚上八点多钟才结束，宫恪又来了电话，说拿到了交通事故报告，顺路给她送过来。唐韵就在公司一边加班一边等他。也就在这时，三更半夜，接到了赫连的电话。
一接通，赫连就哇哇地嚷起来：“唐韵唐韵你快回家我和尹铭翔就在你家门口郑健出轨带了个柴禾精回来我们帮你堵着门了！”
唐韵从文件上抬起眼睛，神色逐渐变得严峻：“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她挂断手机，双手掩面。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让她最难过的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背叛，而是陪她经历过大部分变故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那些温暖又潮湿的日子，像向日葵的热情烂漫的年轻的脸，总是迎着太阳一样仰望她，又回以她更加具体的沉甸甸的金色。
在最冷的冬天被寝室暖气熏得脸颊通红，两个人捂着脸跑上天台去透气，那个晚上，夏秋望着星星说“世界上除了糟糕的部分，其他都很美，所以要好好活下去”。
从此之后，生活就像被吹进瀑布的一片落叶，无论攀附什么都只是过眼云烟，永远不知道在哪里着陆。
原来所谓成长，就是让两个人彼此见证对方挣扎在谷底，得到一点，却失去更多，得到更多，却失去最珍视的东西……直到最后连彼此都失去，还能装作毫不在意。
***
宫恪坐在副驾座翻着手中的资料。
警员小弟一边开车一边好奇地偷瞄：“副队大晚上亲自送案卷，看来是特级案件哦？”
宫恪头也没抬：“就你话多。”
绿化带对面，有辆反向的车行成S型，后车急踩刹车发出尖利的声响。
警员小弟侧目：“什么车这么彪！酒驾吧？”
宫恪眯起眼睛：“跟上去看看。”
警员小弟提速，在十字路口掉头，追上这辆车，却又很快被甩开距离。
宫恪觉出不对劲：“怎么像是唐韵的车？让她停下。”
警员小弟拉起警报，追了两个路口才强行把前车逼停。宫恪下车后走过去敲敲车窗。
唐韵降下车窗，看见站在外面的人是宫恪，有点意外，却提不起精神惊讶。
宫恪不知自己怎么刚请交警队的人吃顿饭就变成代理交警了：“驾驶证出示一下。”
唐韵把驾驶证找给他。
宫恪看了看驾驶证，又不是新手。再看看唐韵，眼睛有些红肿，眼妆微晕。
“你……没事吧？”
唐韵勉强挤出微笑，摇摇头。
宫恪往后退了半步，打开车门，把她从车里拉出来：“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我送你。”说着把她塞进警车副驾座，自己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对警员小弟说道，“你出来。”
警员小弟下车让出驾驶座，走向后排，刚想拉开后车门，宫恪突然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喂喂，老大——”他追了几步，回头看向“美女朋友”扔在路边的车，也不知是开走好还是扔路边好，一筹莫展。
***
宫恪沉默着开车。唐韵在一旁接着电话：“……李总你放心，场地已经帮您协调好了。您这就见外了，这点小忙应该的。”
她挂断手机，又拨号码：“……去预定一个会场，面积500平以上。”
刚挂断这个电话，下一个紧接着打进来，唐韵接听后一言不发。
车厢里过于安静，宫恪也能听见手机那头一个劲地吱哇乱叫。等那边终于停下来，唐韵只回了一句：“快到了。”
宫恪余光瞥她一眼，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可是唐韵挂断电话后，又点开了微信，收到一个女声语音：“Nicole，明天媒体的座位安排表，你过目一下。”
唐韵继续点开座位表查看，过一会儿发过去一个“OK”。
宫恪终于受不了了，插嘴道：“情绪不好其实也不适合工作。偶尔可以尝试关机。”
唐韵勉强地苦笑，把手机静音后扔回了包里，叹了口气：“谢谢你不问为什么。”
等红灯的间隙，宫恪转身从后排拿文件递给唐韵：“谢我这个吧。”
唐韵打开：“这是什么？”
“你要的交通事故报告。”
宫恪的警车无声地驶入别墅区，保安也没敢拦下询问。
唐韵看看手表，掏出粉饼简单压了压眼圈，涂了点浅色唇膏。
***
唐韵连续输了三遍家门电子密码，系统音连续报错。按了门铃，也同样毫无动静。最后唐韵回头对赫连说：“他从里面反锁了。”
尹铭翔上前用脚踹门：“你还算个男人吗！”
赫连本来就觉得奇怪，盯着别墅好一会儿，郑健和小三突然匆匆出门打算离开，被赫连迎面举着手机一阵乱拍，吓得又缩回去了。他们从哪里听见了风声？
“你身边有郑健的人吗？”
唐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今晚加班的十来个人，毫无头绪。她上前对着门禁说：“郑健，开门说话。”
郑健终于通过对讲机发了声：“唐韵，你现在太不冷静，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你让我今晚住哪？”
“住朋友家吧，我看你带的这两个朋友挺仗义。”
尹铭翔捡了块石头，不知该砸哪，最后砸了餐厅的窗：“别怂你！”
小区里的狗此起彼伏地吠叫起来。
唐韵耐着性子交涉：“这是我家，我要进门。”
“这房子是公司出钱租的，记得吗？合理避税。”郑健厚着脸皮。
“分手也要面谈吧？”
“已经没什么可谈了。”
宫恪怕唐韵被气晕，挡在她身前对着门禁出示了警官证：“刑警大队宫恪，正在盘查案发现场附近的目击证人，看见这里有纠纷，请你开门配合调查。”
***
郑健打开一条门缝，挂锁还拴着，探了个头：“警察同志，这是我家，这些人想私闯民宅，我不太方便开门。”
宫恪公事公办地说：“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郑健捣鼓一阵，把身份证递出来。
“再出示一下暂住证。”
“暂住证？……”郑健是北京人，但也没办过暂住证，他想了想反问道，“你是刑警不是民警，对吧？”
“对，我是刑警。”宫恪一副“刑警查暂住证也理所当然”的语气，“外省市人员在本市暂住一个月以上，必须在落实暂住处后三日内到住地派出所申领暂住证。”
郑健支吾起来：“……哦这个……我……不太了解有这种规定。”
赫连急中生智，滑动手机上的照片送到宫恪面前：“警察叔叔我要举报，屋里还有个人，肯定也没有暂住证。”
宫恪拿过手机问郑健：“照片上这女孩什么身份？”
“我……我女朋友。”
“她成年了吗？”
“当然！当然成年了。”郑健赔着笑脸。
“开门，我要核查她的身份。”宫恪一本正经，“要么你让她出来说话。”
郑健无奈地犹豫半晌，终于把门打开。
尹铭翔跟在宫恪身后进门，上去就狠狠给了郑健一拳。郑健捂着脸大声嚷嚷：“警察同志，他！他使用暴力！”
宫恪装作听不见他说话，与躲在角落里的小姐交谈着，让她出示证件。
郑健只好狠狠地转向唐韵：“就知道让你进门就要打人！”
唐韵在沙发上坐下，一如既往的女主人姿态：“我说了，我只想面谈。”
“事已至此还能谈什么？”郑健讥讽道，“你会原谅我吗？你在乎过我吗？我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还不都是因为你平时……”
唐韵打断他：“我们是商人，我们来谈生意。”
屋子里静了两秒。
宫恪忍不住往唐韵的方向望了一眼。
郑健一愣，笑道：“唐韵，我想你已经没有谈生意的筹码了。”
“我知道你背后的小动作，但我还有客户。”唐韵淡淡地说。
郑健失笑：“客户？也许你可以带走那么几单生意，不过你应该也知道，更多的生意还是跟着资本走。”
唐韵有点疲惫地看着他：“你总说我善于说服，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
“大局已定，唐韵。谢谢你为我打下基业，可是人的价值有涨有跌，这就是现实。”
唐韵起身。
高跟鞋直接踩过起居室的地毯后，她停下来转身站定。
“生意全给你，我一单也不会带走。但你对待合伙人的方式很快会传遍这个行业。客户、供应商和投资人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提防你，失去信任的路举步维艰，准备好了吗？”
郑健脸色随着她的话变得苍白。
唐韵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这是你自己打开的hard模式，祝你玩得尽兴。”
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唐韵的能力就在郑健之上，但她从来没有一秒摆出过这种姿态，也许就是因为她眼睛里总有温柔的光，才让人误以为她毫无锋芒。
但这种眼神是赫连熟悉的，高中进校第一天她就紧紧盯着人群中最明艳英武的那个女孩，无法移开目光，那时的唐韵转头看她一眼，懒懒地告诉她“你站错位了”，声线像一只白颈红顶的鸟张开了比身躯长一倍的褐色双翅。赫连大踏步平移躲进了其他班的队列。
唐韵把话说完，头也没回地出了门，没有留恋这所房子里任何一件物品。
赫连回过神，拉着尹铭翔迅速跟上去。
宫恪手里拿着两人的身份证，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对手机说：“……嗯对，你过来一趟，这里有人卖淫嫖娼，我帮你暂扣了两人的身份证。”
郑健又气又急地想要阻止宫恪，却不敢。
***
宫恪把车停在尹铭翔家门口，俯身帮副驾座的唐韵推开车门。
唐韵挤出微笑：“今天太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
尹铭翔去地下车库停车后从屋内走出来，拉住唐韵身边的车门，探进头：“宫警官，能不能帮我们家全面检查一下，有个变态在我家不知什么地方安了监控偷窥我。”
宫恪无情地摇摇头：“太麻烦，不干。”
尹铭翔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宫恪这“车接车送”的不是为了破案：“你看，我是无所谓，但是她们两位女士今天都住这儿，不安全。”说着转向唐韵，“唐韵，对吧？”
宫恪看了唐韵一眼，开门下了车。
陈骁站在自家窗口半拉开的窗帘之后，对这辆出现在对面门口的警车产生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