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从闺蜜聚会回来一个人闲着无聊，出了门在小区里瞎逛，当然，主要还是绕着陈骁家的四周转，妄想从墙砖花草上看出端倪。
夏秋与陈骁结婚时是他资金相对短缺的阶段，为了建新会所，夏秋还曾把自己和朋友的钱借他用。当时置办的这处房产，并不是小区中心最大的楼王，而只是其中普通的一栋，与四周其他房子间距不远，还能算得上有左邻右舍。后来陈骁发迹，夏秋住惯了不愿搬家，便一直住了下来，没再搬去更大的豪宅。
赫连正在陈骁家后院探头探脑，突然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叫着“阿姨阿姨”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赫连吓了一跳。
小女孩的妈妈赶紧从旁边那户的院子里跑出来把孩子拖开：“不好意思啊。她看见长得漂亮的人就热情过度。”
“没事没事，”赫连俯下身对小女孩笑眯眯，“不要叫我阿姨，要叫仙女姐姐。”
小女孩不给面子：“幼儿园老师说上学读书的才是姐姐，不上学的是阿姨。”
赫连摸摸她的头，借机与小孩妈妈搭讪：“我是对面新搬来的，想过来跟左邻右舍打个招呼，”说着凑近小声，“不过听说这家有点可怕，家里出过事……”
小孩妈妈有些怀念地看着陈骁家的院子。小女孩绕在四周拍球，她也闲着，就对赫连打开了话匣：“如果夏秋还在的话，一定会请你进去聊聊天。她也是好相处的人，以前宝宝还小的时候，她经常帮我照看孩子，对孩子是掏心掏肺没原则的好，有次我家宝宝闹着要她院子里的石榴，她马上就爬上去摘，那时候她刚怀孕，很危险的。事后我听了都吓出一身冷汗，把我们家阿姨骂了一顿，小孩胡闹，大人怎么能跟着没分寸。”
“难怪我听说她流产了，”赫连故意说，“平时大概都不注意。”
邻居皱眉瞥了一眼她，不太喜欢她了。
赫连紧接着解释：“啊，是前两天晨练的时候东区那边一个阿姨告诉我的。”
邻居收起了敌意：“别听她们瞎传。夏秋是因为车祸受伤才流产的，这种事怎么注意？车祸那事当时也是议论纷纷，从那之后，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好像也变紧张了。”
“男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丈夫我只见过几次，感觉怪怪的，夏秋很热心，他却冷冰冰的，不像一家人。”
赫连再次神秘兮兮地故意压低声音：“听说家暴是吧？”
“没根据的话可不能乱传，我没亲眼见过，也没听夏秋说过。车祸后吵架是听见过，可天下哪有夫妻不吵架？吵架特别凶也只有夏秋出事那个晚上……唉，这么好的人，命却不太好。”
赫连还在琢磨她的话，对方却主动扔出了惊人消息：“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已经出事一年多了。我前两天在门口看见他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一个女人？”赫连眼睛噌地亮起来。
“没看清长相，端着烤盘，两人有说有笑。”
那不是我本人吗？
赫连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
尹铭翔下班刚进门，赫连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尹铭翔，我有重大发现！”
“你每天都有重大发现。”尹铭翔反应平平。
他边说松开衬衣扣子，赫连跟在他身边在客厅来回转：“刚刚我去小区里调查了一圈，没想到真让我发现了重要线索。我碰到一个邻居，她和夏秋很熟，通过她的描述，以及我缜密的分析推理……”
尹铭翔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坐下：“说重点。”
“我听说当时夏秋车祸流产后一直和陈骁关系紧张……”
“这我知道啊。”尹铭翔心想果然又是诈和。
“没发现吗？车祸是夏秋失踪事件的导火索啊！夏秋不就是在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失踪的吗？”
听赫连提起车祸，尹铭翔突然沉默，神色黯淡下去。
“怎么了？”赫连察觉他不对劲。
“车祸那天晚上，我开车去市区，和救护车擦肩而过，还有印象。”
“是去救夏秋的救护车？”
尹铭翔点点头，陷入感伤：“如果我早点出门……”他稍作停顿，叹了口气，“早点出门也没法阻止事故发生。”
“为什么？”
尹铭翔把她拉到书房电脑前，上网打开地图指给她看：“夏秋走的这条路不是市区直通家里的，绕了好大一圈。我在主路上根本遇不到她。”
“干吗要绕路？”
尹铭翔耸耸肩：“我哪知道。”
***
唐韵接到赫连电话时正在开车，看她没有长话短说的迹象，只好开了蓝牙耳机听她喋喋不休述说自己刚刚获得的重大线索。
不过在唐韵听来，她的发现并不是毫无价值。
“如果像你说的，她走了反常的路、没有监控，就正好出了车祸。那巧合就太多了。”
“对吧！还是你聪明懂我。”
“我们想想她当时为什么会去那条路。”
“迷路了吧？”赫连从自身经验出发猜测。
“陈骁的司机天天往返于市区和他家之间，不太可能。”
“那你觉得是什么？”赫连反问。
“特地去见某个人？”
“见什么人呢？”
“客户？朋友？”
“也没什么人重要到让个孕妇大晚上去见吧！”赫连道出了问题关键。
“你说得对，她根本没有理由去走那条路。”
“要不就是司机想走那条路？”赫连再开脑洞。
唐韵觉得继续乱猜也不会有结果：“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车祸的信息，最好是能找到交通事故报告。”
赫连问：“你交警队有朋友吗？”
“没有，但是我们认识刑警队的人。”
赫连秒懂她想到了谁：“宫恪？他一定有交警队的朋友，不过我不想跟他说话。”还在因对方嘲笑她的“包包难买”假说耿耿于怀。
***
罗耀是分管战略投资的副总，却突然跑到项目工地巡视。工程部经理顾峥有点意外，但也只能陪着他四处转。其间电话又响，顾峥接听了更加烦躁。
罗耀看出来，等他挂了电话：“什么情况？”
顾峥无奈地说：“抱歉了罗总，我得去一趟一期工地，昨天来了几个破记者要采访，送走后今天又来了……”
罗耀不解：“送走，什么意思？”
“公司下了通知，禁止采访拍照。”
“有什么不能接受采访的？”
“我哪知道，董秘亲自叮嘱的，我们只是执行。”
“重点项目应该重点宣传，怎么能把记者拒之门外？”罗耀的鞋尖敲了两下地面，他低头思索金凌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峥想三言两语打发了罗耀赶紧离开，一个女工程师又急匆匆地跑来：“顾经理……”
顾峥看她沉不住气的样子就有点恼火：“又怎么了？”
女工程师扶了扶歪掉的安全帽：“设计部的刘总和咱们工程部的人吵得不可开交，您还是过去看下吧。”
顾峥转身就走：“那记者那边你去处理。”
“啊？我……”女工程师面露难色，顾峥却已走远。
罗耀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记者那边我来处理吧。你带我去。”
女工程师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分外高兴。
***
工地办公室内，顾峥、刘凯阳等二十多人挤在办公桌前，围着座机电话和图纸站了一圈。
顾峥对电话大声抗议：“是这样的陈总，现在我们的问题是这个车库连桑塔纳都停不进去……”
刘凯阳打断他嚷道：“谁说不能停进去！”说着转头语气缓和对着电话，“陈总，我查过了，桑塔纳已经更新换代，原先4.68米确实有点够呛，但是现在新版都是4.47米，绝对可以停进去的。”
电话那头是陈骁。他听见顾峥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刘凯阳，我们的豪宅售价上亿，你觉得业主会开桑塔纳吗？”
又听见刘凯阳甩锅争辩：“是你先说的桑塔纳。”
陈骁有点痛苦地抚了抚额。分管项目的副总缺位，底下这几个中层没一个省心，居然架都吵到他面前来了。但没办法，也只能他出面平息事端。
他忍着怒火问：“刘工，车库设计是按什么比例计算的？”
“我们当时考虑了市面上多个车型，为了合理利用空间，最后按照两辆大车和两辆小车的车距计算。”
顾峥又插嘴：“那如果业主有三辆大车一辆小车怎么办？”
刘凯阳立刻梗着脖子反驳：“这都已经施工完了你还能怎么办？”
顾峥将他一军：“好，可以不改车库，那以后验收通不过、房子卖不出去，责任都你们设计部担。”
刘凯阳有点慌张，忙对电话解释：“陈总，改车库的话，房间径深会受影响，变得又窄又长，很不美观啊。”
陈骁听着俩人对话，没立刻回答。
顾峥话里有话：“如果设计师水平高，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刘凯阳争辩：“但墙体里本来就有两根承重柱，把墙敲掉柱子也移不走。”
“那就把门敲掉往外拉。”
“可那就和入户门不在同一水平线……”
陈骁适时打断了他俩的扯皮拉锯战：“好了，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顾峥刘凯阳立刻沉默下来。
错出在设计上，刘凯阳纸上谈兵。但顾峥得理不饶人，也不该让他尾巴翘上天。
虽不精通工程，陈骁大致听明白了，他决定和和稀泥：“我觉得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车库设计，而是理论与实践。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一些实际性的细节，而这些细节恰恰是我们的弱点。”先表扬顾峥，“还好这次顾峥发现问题，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顾峥得意，刘凯阳受挫：“是，陈总，是我们忽略了实际情况。”
再安抚刘凯阳：“我知道，刘工你的出发点是为公司着想，这样吧，再给设计部几天时间解决车库问题。”
刘凯阳受到肯定，又恢复精神：“好的，陈总，保证工期内完成。”
纷争解决了。但在陈骁照顾不到的视野外，又出了新漏洞。
***
正在建设的楼盘工地上，罗耀正带着记者们四处转，一边介绍，一边用手指了指远处正在建设的楼盘：“多拍几张，选角度好的啊。你们可以援引我的话，这个项目在未来五年都不会被超越。”
记者们纷纷拍照，又拿小本子记录。
女工程师有点惊慌，小声劝道：“罗总……这不行……”她准备上前阻止，却被罗耀笑着拦下。
罗耀压低声音教育她：“做人是得低调，但做事要高调，这句话懂不懂？”
女工程师半是不解半是无奈。
罗耀转过身，笑着招呼记者往另一处楼盘走去：“来来来，别只拍这一栋，那边还有私家别墅，我们过去看看。”
顾峥哪里知道，罗耀最喜欢的人就是记者。罗耀这人确实有才，但没什么背景，多亏了记者们把他捧成了精英领袖，他才能获得一份越来越光彩夺目的就职履历，“上镜率”关乎他下一次跳槽是否能再上一个台阶。让他去接待记者，岂不是给老虎送猪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