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
最近天黑的越来越晚了,日头不似往常早早便落了下来,闵州郊外的林子飒飒地吹着冷风,只见远处萧瑟的官道上缓缓驶来几辆囚车。
为首的三个身着京都衙门官服的捕头和衙差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抖了抖身子,其中一个脸上长着一块黑痣的矮个捕快,眼睛瞟了瞟身后押送的囚车,眼珠子转了转,对身边的捕头说道,“大哥,你说咱这大老远的把这些小娘子作为官妓送到军营里去,既然她们的命运已定,早晚……不如咱哥仨先爽一爽!”
他那不怀好意地眼神四处看了看,又开口道,“听说里面还有几位是京里的官家小姐,你说小弟我长这么大,还没碰过那细皮嫩肉的官家小姐!两位哥哥,给小弟个面子,不如~”他满脸贪婪地搓着手,眼神不住地飘着。
得了两个兄弟的恩准,他立马跳下马车,指挥手下的兄弟找个地方先歇歇脚。
自己转身便去拉开那囚车的门,车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位姑娘,是早先为了不费力气便被他们迷晕了的。
“嗖!”一支利箭定在押车的木门上,把那个小官吓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气的撸着袖子,从车上跳下来,四处寻找是哪里射来的箭,却看见离自己不远处停着一顶鸦青色的软轿停着,他歪头四处看了看,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他疑惑地地摸了摸脑袋,指了指轿子说,“是你小子射的箭!”
“人留下,你们速速离开,下一支箭射的可就不是门框了!”轿子里传来低朗的声音,却让小官心里不禁抖了抖。
那人本是坐在轿子里,押送官妓的小官因为帘子挡着,看不清是谁,当机气的火冒三丈,有些怵,讪讪地缩回想要摸那女子的手,拔出腰刀,眼神里冒着邪火,指着轿子,鼻子都快歪上天了,恶狠狠地叫嚣道:“哪里来的不开眼的,你看好了老子压的是谁?”说着挥刀往后指了指,“这可是反贼的家眷!圣上有旨!”他朝天拱了拱手,语气更加高昂,“徐家,勾结叛党,意欲谋反,陛下有旨,全家男丁十岁以上斩首示众,女眷,嘿嘿,女眷罚入罪人坊!送到军营充做官妓!你是哪里来的小狗,在这里撒尿!”说着还挥了挥手里的刀。
“我说了,你若是胆敢拿你的脏手碰她,这箭下次就射的是你的脑袋!”轿子里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进那为首的捕头耳里,他当下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似的,心里起了疑心,想要拉住那个叫嚷的小官,还没上前,却看见那小官拿着刀想要去砍那轿子里的人,却被轿子后面冲出来的一人当即戳了个透心凉。
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又是一刀,地上那人已经不喘气了。
“嘶!”捕头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哪里来的人,杀完人又忽的退回到轿子后不见了。
捕头硬撑着一副笑脸,吩咐手下将人看好!自己慢悠悠地正欲上前搭话。
“还不上前,”轿子里的人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没好气地对身边的仆从说道,“将未来夫人护下!送到马车上,带回府里!”
“是!”哗哗哗,几下,那轿子里的爷,手底下的仆人身手极好,没怎么出手就将捕头几人打晕,将锁砸开,还没说什么,他手底下的人不知给车上的闻了什么东西,那车上其他人陆陆续续醒转过来,谢字也不说便拖着疲软的身子纷纷跳车跑了。
单单只剩个徐青青还在车上昏迷不醒,她的丫鬟,亲人,眼下为了活命,一个个都抛弃了她。
“这徐家还是这副老样子,大难临头各自飞!还得小爷我来!”
轿子里的人,说着话,走出了轿子,近到跟前,一把抱起徐青青,哎呦还挺轻的!
看着她依旧昏厥在在自己怀里,抱着她上了马车,吩咐车上早就备好的丫鬟好生照料,转身便弃了轿子翻身上马,带着马车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事情办的干净点!”他甩下这句话给留下善后的随从。
数日后,押解徐家大小姐徐青青的这一对人马的尸首在断崖下被发现,疑似是马车失控,连人带车坠入悬崖,除徐青青下落不明外,为首的捕头和五个兵丁互相猜忌,畏罪自杀了。
宁远伯府
谢家佛堂
“祖母,徐家,徐青青,孙儿救回来了,是谢家欠她的!待她醒来,孙儿便与她断了这姻缘,送她离开!至于二嫂和孩子,还望祖母和二哥,泉下有知,好好护着她!”那身着竹青色锦袍的少年说着向那佛堂之上摆的牌位叩了叩首,往火盆中添了把麦秆。
他看了看那末尾的一块小小的牌位,撑着脑袋,苦笑地读出来那牌位上的字,上书“爱女瑜之位”,那个牌位不止一次地在提醒谢瑾安,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回家的那一天,而他只能是谢瑾安。
谢瑾安正端着茶杯,轻抿了两口,斜眼看了看身边伺候的小厮,开口道,“楠叔回来了吗?”
小厮眼尖地接过谢瑾安手里的茶杯,恭恭敬敬地回复道:“没,少爷,楠管家托人来信儿了,去找县君处理事情,晚饭就不用等他了!”
谢瑾安会心一笑,开玩笑地说:“那好吧!晚上~嗯~”,他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忽的眼前一亮,指示说道,“去,告诉厨房杀只鸡!跟厨房的吴婶说,要烧鸡,滋滋冒油那种,我们晚上吃点好的,记得瞒着楠叔啊!再把我家小绿桃叫来啊!”谢瑾安摆了个鬼脸,冲着小厮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厮也知道自家少爷谁都不怕,只怕楠管家的管教,楠管家是府里的老人,辈分能排的上号,所以楠管家对少爷的身子格外重视,尤其对吃食格外重要。
他最常用的理由是以主子身子弱为由,厨房里一向不允许做些带大荤的食物,就连喝鸡汤吃鸡肉也是有数的,只能喝撇过油的鸡汤,鸡肉也是那种毫无味道的柴鸡,所以搞得主子过得比下人们惨,想吃啥吃不了,还得天天吃药。想到这,那小厮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神还有些可怜。
只见绿桃进了屋子,俯身在谢瑾安耳边说道,“少爷,欧阳炎派人到南栈提货了!”
谢瑾安气的咬牙切齿的,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有点生气,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是陌生的男人也可以搭救一下吧,就把他生生仍在火堆边,也不顾自己的死活,还好自己命大,差点就被高烧给烧傻了,要不是自己的天煞孤星的光环,还真就栽他手上了,像这样的钢铁直男,不知道哪个女的会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自家的绿桃。
“知道了,你去传书给骰子,先把粮草直接运到边境,三日之后,再半价卖给那个王八!”谢瑾安气的抱着胳膊,“要不是小爷我心善,为了那些边关浴血的将士们,鬼才卖粮食给他!”
“想到那事,小爷都来气!”谢瑾安想到他因为高烧病了足足半个多月,病好了之后,直到现在,楠叔一直在克制自己的饭食控量,让他一个吃货变成了天天喝白粥的“孱弱”的公子爷。
绿桃点了点头,随后出去了一趟,不久便又端着水果盘回到了屋里。她打眼看了看正在看书的谢瑾安,冷冷地说:“徐家小姐醒了,她好像这里有点不对!”绿桃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谢瑾安把书一撂,“唉!你怎么给你主子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小爷我正在学习呢!府里的大夫不行,就去济世堂,找大夫去给她看看!出什么事,府里养她就是!”说完,谢瑾安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绿桃无情地对谢瑾安手里的《灵异实录》给了个白眼,伸手将书拿了过去,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夫子说你五经不读,四书不会,我还不信,气走多少夫子,你如今对这些奇淫巧技的书看的倒是津津有味的!前日里又让三七给你买了一堆鬼怪狐妖之类野路子是吧!”绿桃气的叉着腰,用手点了点谢瑾安的鼻子,“你这样可真是修成个纨绔子弟!你知道旁人怎么看你!”
谢瑾安陪着笑脸,又从绿桃手里抢回了书,头摇摇晃晃地说:“哎,你不懂,我虽然对那些深奥的书没什么兴趣,但是~”谢瑾安把手里的书扬了扬,“书中自由黄金屋,既然都是书,何来哪本是正统哪本是野路子,这些都是处事的经验,比那些个艰难拗口的文字讲的生活多了!”
他又抓了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唔~世间大道皆在此世俗之书中耳儿!”说着又看了起来。
绿桃也被说的无语,气的转身将果盘一抄,走了,“那徐小姐一直在问谁救了她?可要答她嘛!”
“我府里的小厮衣角上都绣着谢家的谢字,挂着谢家的腰牌,她要是不傻会看出来的!”谢瑾安又咬了一口苹果,“她哪一天不再装脑袋有问题,想通了,不再摆小姐架子了,主动要见小爷了!再找小爷说她!”
“就你嘴碎!当心伤了人家的心,奴这就去让人给她请大夫!”绿桃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宁远伯府西苑
“方子已交贵府的丫鬟,您照着方子吃就行!这位小姐底子是好的,只不过是身子弱了些,许是过去路上颠簸加上水米不济,导致寒气侵体,但她似乎心有郁结,导致通身不畅,须得好好养养!”济世堂的陈大夫向绿桃一一禀告徐青青的状况。
绿桃斜眼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徐青青,转头看着大夫,指了指自家的脑袋,语气带着些嘲弄问道:“她这没啥大问题吗?她好像有些记不得原来的事情!”
“这~”陈大夫一时语塞,捋了捋胡子说“这位小姐好像并未有这方面的症状!许是老朽医术不精,一时未看出来!要不~”
“无妨,您给她开些宁神的药就行!她的脉案我也看过,拿不准才请您老来看看,您老既然已经定了脉,就照方抓药!过些时候,还要劳烦您老再过府复诊!”绿桃说着,召唤一个下人送陈大夫出府。
绿桃看着脉案和陈大夫开的方子,眼神变得更加嘲弄,她转身进了卧房之中,向榻上的人福了福身子,“少爷说您要是想起什么,想找少爷聊聊,少爷倒是很愿意和小姐您谈谈!至于小姐您的身子,是继续败下去还是打起精神对付仇家,总归是您自己做主!”
绿桃话毕,身后传来丫鬟的声音,“绿桃姐,楠管家寻你!说少爷又惹事了!”
绿桃气的撸起袖子,“你们好生照顾这位小姐”说完,气冲冲地离开了。
徐青青听见那个叫绿桃的丫鬟远去地脚步声,转了身子又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她没想到一夜之间,触怒皇恩,徐府全家几百余口死于城西菜市口,女眷尽数被没入官妓坊,只差一步,自己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官妓,若不是他出现,自己不知道会过怎样的生活,或许会草草结束自己的一生吧!
可是如今又要如何面对他,记忆中的少年,模糊的连衣袖都不清楚。
谢府正厅
本该高高在上的谢府的主人却正在被自家的大管家按在椅子上盘问。
只见楠管家咄咄逼人,手里拿着厚厚的账本举在谢瑾安面前,脸上稍带怒气地说道。
“小少爷,您别怪老奴多嘴,您看看您最近又买些什么劳什子?这个月账上居然少了这么多银子?您老实告诉老奴我,最近您早出晚归的,是不是跟那些狐朋狗友的去喝花酒了?还是把您这身子劳在别的地方了?”
谢瑾安支支吾吾,才刚吐出个“我~”就被楠管家给劫走了话头。
楠管家眼神一凌,想了想,像是抓住什么一样,直勾勾地看着谢瑾安,“莫不是,小主子把老奴我支出府去,是为了~”楠管家心生疑窦,看着一脸尬笑的谢瑾安,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小少爷,你可千万不能干那些伤害您身子的事,您要是出了什么好歹,老奴我可怎么给谢家列祖列宗交代!”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