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庆霖旧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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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内鬼

楠管家话锋一转,将手里的账本拍在桌上,语气又严肃起来,“老奴听说您常常去济世堂,您~”

谢瑾安趁着楠管家话还没说完,立马把话题又给抢过来了,“楠叔,我近日哪里都没去,我这整日被你圈在府上,哪里有空认识那些狐朋狗友的!楠叔,你多虑了!”

绿桃的话却从身后传来,“主君的银子是给奴婢的,是让奴婢拿来给各家的掌柜私下的钱,是以记在主君私账上!”

楠管家微微后退两步,缓缓回头,他瞧见绿桃身姿窈窕地款款而来,站在谢瑾安身后,微微向楠管家侧了侧身。

楠管家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谢瑾安直了直身子,看了一眼绿桃,随手将桌子上的账本拾起来,吩咐早等在一旁的人,递上墨泥,随身取下私印,在那页亏空上盖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把身边除了绿桃之外的下人都吩咐下去。

下人下去之前已接近天黑,所以也早早摆上了灯火。

府里规定,谁若是将自己的私印印在账本上,就代表那亏缺的一项由谁来担着。

这如今是谢瑾安自己来担着这亏空,他是府里的主人,所有钱财不都是他的,至于他要不要填,能不能填,就看主子心情了。

谢瑾安盖完,收回印章,拿着账本向楠管家扬了扬,“这事我没事先与楠叔说清楚,是我的不是,只是楠叔~”谢瑾安收起笑脸,直勾勾地看着楠管家,看的南管家后脊背发凉。

半晌,谢瑾安才说话。天已经渐渐地黑了起来,夜色笼罩着仅闪烁着微弱烛光的正厅。

“我如今已过十六,也蒙圣恩晋升为伯爵!有些话还是不用嚷嚷的满府皆知!楠叔不知隔墙有耳的道理吗?”

听得楠管家汗都下来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却被绿桃一把拦住。

谢瑾安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微笑地看着南管家,“楠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知道你一定也不喜欢我成为这谢府的唯一的主子!你甚至还怀疑我的身份而私下去查!楠叔啊!楠叔!”谢瑾安摇了摇头,“可后来我谢家仅我一根独苗,你才不得不全心全意的侍奉我!可是,最近您对我的态度却变了许多!”

谢瑾安掰着指头说道“一,院里的那个女人,我记得那晚我带她回府时候,有个小厮给您汇报过说主子带了个女子回府!你却无动于衷,反倒第二天就飞鸽传书给城里的暗哨,怎么,你不知道徐家是怎么没得吗?你怕是想借陛下的疑心来除掉我这个当家人!二,自打上回我将我经手的其中几家店铺悄悄透露给你,你便多次派人去看过店铺的经营状况,怕是也不相信我能干出这些事!三,今日也不算什么大日子,却是府上大清扫的日子,你当着满府的丫鬟奴仆揭了我的脸面,又是为了什么!我想我不用再说你都清楚吧!柳石楠!”

楠管家明显一惊,本是跪在地上的膝盖一弯,眼神一变,掏出袖子里的小刀直直地向谢瑾安扎去。

谢瑾安见他狗急跳墙,将手里的账本掷了出去,迎着刀尖便上,楠管家的手上力气不大,又被厚厚的账本一击,当下偏了方向,被绿桃反擒住,扣在谢瑾安面前。

谢瑾安一个箭步上前,撩开楠管家的袖子,用手里的半热的茶倒在胳膊上,不一会儿,南管家的胳膊上红彤彤的胳膊上显出用皇家内部特制的小楷所写的一个血字。

谢瑾安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看着早已花白头发的楠管家,“你果然是皇家血卫!我早该想到!除却我谢家人,也只有你了!柳石楠!昔日柳家那个迟迟寻不到的小儿子!”

楠管家大惊失色,眼神躲躲闪闪,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不知道!”

谢瑾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他见挣扎无果所性放弃了挣扎,“你既然识破了我的身份,那就杀了我吧!”他梗着脖子,看向一旁。

“当年柳太后协同八皇子造反,陛下曾下旨灭柳氏一族全族,但我最近读的一本书《怪谈实录》,有一篇讲的是柳氏族有一小儿子,在当年全族被捕之前就离奇失踪!柳家遍寻未果,至今下路不明!书中还将他的失踪归为什么恶鬼报恩,偷梁换柱之类的!你知道我常爱看这些没头没脑的书,但本不在意,却发现那本书后面描写那小儿子长相的一章被人撕走了!”

谢瑾安说着,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椅子上。

“我便知是你我虽是生性洒脱,但我有两个底线,我的书便是其中之一!只有你,才能越过那么多家丁婢女进入我的书房中!你,柳石楠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碰我的底线,因为你是过去的旧人!就连绿桃都曾比不上你!”

“至于后来我怎么得知你的身份的!你就无需知晓了!我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谁!我这里有些话拜托你!”

谢瑾安拿起丢在一旁的匕首,一刀子刺进了柳石楠的胸口,“我很快就送你真正的主人下去陪你!不过你~”

他又转了转匕首“先下去为你之前造的孽赎罪吧!不止我谢家,还有那些数十万不明不白战死沙场的将士!”

“你们一起下地狱去吧!”谢瑾安低吼道。

绿桃将他扔在一边,一把抱住了正在发抖的谢瑾安,柳石楠彻底死透了,死不瞑目地看着前方。

谢瑾安手脚都在发抖,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绿桃将他紧紧护在怀里,一边扶着腿软的谢瑾安一边出声安抚她,“没事了!少爷,没事的!没什么!”

谢瑾安红着眼眶,却生生止住了泪水,嘴里喃喃道“我~我没事!他该死!我~我没事!”身子却还在剧烈的打摆子。许是第一次杀人,怕极了。

以至于谢瑾安以后回忆这一幕,仍会为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杀人而瑟瑟地抖了抖身子。

绿桃向远处挥了挥手,藏在暗处的影卫纷纷闪现,将现场布置好后,在地上留下一具穿着夜行服的蒙面男尸外,就离开了。

临走前,一个影卫捏着嗓子嗷唠一声,“有刺客!快来人!”便匆匆离去。

第三日

侯爵府放出消息说,谢府老管家石楠忠心护主,与刺客相搏力竭而亡!而谢府的老爷谢瑾安却被这一幕吓病了。

有消息传出由于谢瑾安打小身子弱,这一病可能离死也不远了,就有人提议得结婚冲喜,才能化灾解难,至于人选,当然是之前就和谢家少爷有交情的医女徐清。

谢瑾安这一病又是个把月,期间伯爵府也曾张榜遍寻名医,直到临近五月份,他的病才拖拖拉拉地被一游医彻底根治,传言说这游医便是居在宁远伯府西苑的姑娘徐清。

“莫道不销魂,卷帘?嗯~帘卷~”谢瑾安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算了,还是不背诗了,少出些洋相!”

他翻了个身,眼珠转了转,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趴在桌子上,拍了三下,“绿桃!宽衣!”

早在门口等候的绿桃端着一盆温水推门而进,外头的丫鬟也跟在绿桃的身后捧着盥洗用品和吃食。

谢瑾安撇了绿桃一眼,潦潦地擦了一把脸,继而张开双手任由她伺候自己穿衣。

“南园寺的静心师父可有派人去请?”

“回少爷,去了,静心师父说待到少爷成亲那日定亲自登门,为主子祈福!”

绿桃轻轻抚了抚,谢瑾安肩头的杂灰,又听他问道:“派去接昭夫人的车架何时到闵州?”

“禀少爷,今个飞鸽来报,明日便能到!”

谢瑾安紧了紧衣袖说道:“吩咐人将西苑收拾好,昭夫人对我有再生之恩!万不能亏待了昭夫人!”

“她如何了?”谢瑾安对着镜子臭美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绿桃福了福身子,继而边给谢瑾安挂上腰饰,一边回答道“青青小姐已经知道了此事!她并未提出异议!已在偏院安置下,主子,门外有几位自称是您谢家亲眷求见!您~”

谢瑾安挑了挑眉,像是早有预料似的说:“他们怎么来了?看我如今开了几家店铺,富贵了,倒是充起我谢家的长辈了?”

他拧着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笑了笑,“我说话不玲珑,比不得那些过气的老古板会说话!嗯~先去偏院见见我未来的夫人才是正事!”

说罢谢瑾安拔腿就要走,却甩下一句话,“我谢瑾安早就不是谢家人了!”

绿桃心知肚明,自己亲自去前厅回绝那几位族老。

“几位族老有礼了!”绿桃向正厅的几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行了个礼。

“我家少爷身体不适,恐怕今日不能接待几位长辈!烦请几位长辈请回!等少爷身子好些,便会亲自去几位长辈府上拜访!”绿桃面带微笑地向几位长辈解释道。

“安仔那小子老是病怏怏的,你们这些下人可得好好的护着他的身子!”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男人说道。

接着他和身边的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个个子稍矮的男人,搓了搓手,咽了一口吐沫说道:“我看你也是管事的,有些话给你说也是好的!我们呢!作为安仔的长辈,也是想帮帮安仔!你去给安仔说说,都是一家人,不如把那些个店子交给我们打理,我们是一家人嘛!肯定不会让安仔吃亏的!”

说着还踉跄地走近两步,试图去拉绿桃的手,被绿桃一个侧身闪过。

绿桃见此也毫不客气,后退几步拍了拍手,招来下人,“好言相劝不听,反倒是摆起了谱子,来人,送客!”

说吧呼啦上来几个个头颇高的下人,一下子将来的几个人团团围住,高大的打手本就训练有素,站在那帮族老面前更显得他们的瘦小。

“传少爷的话,先父出身大族,幼年丧父,寡母霜居扶育成人,族中亲老欺我先父孤儿寡母,谋夺先祖田产十亩,遂逐先父母子出乡,自家谱上除名。所以我谢伯爵府和你们毫无瓜葛。当初少爷父母双亲俱亡,家中仅有少爷一独子,那时孤家幼儿仍在风雨飘零之中,你们谢氏生怕老老爷的事情连累你们,如今又来充谁家的长辈!”

绿桃顿了顿接着说道,“少爷说他打小在军营长大,便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少爷的身份一个指头就能碾死你们!你们若是再有事无事的找上我伯爵府的大门!就不是这般如意站着进来了!”

绿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家老爷一手打造的家业,哪能是你们说拿走就拿走的!不要打着长辈的名义在这里说三道四!恶心!给我好好请出府去,免得回到家惹出什么病反倒赖上我们谢府,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她对着下人们说着,手里还指着那几个自称长辈的人,“以后他们再来,给我乱棍打出去!”

说罢,转身走了,任由那些下人架着那几位长辈,“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出了府。

偏院

“谢家主为何要救我?我这样的身份怕辱没会你们谢家!我毕竟~”屏风里的人没在说下去,只是谢瑾安听得出她言语间的冷漠。

“你的身份是怎样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谢瑾安做事做人,只按自己心意!你既然与我有婚约在身,只要我谢瑾安还没咽气,你的事我就得管!”

“你就不怕陛下怪罪!咱俩从未见过,你没必要为了我毁了你的前程!”她语气中似乎带了些怒气,但很快又平淡下去。

“你徐家满门被灭,我无能为力,你我之间有婚约,那就是告诉我,得护着你!”谢瑾安随手倒了杯茶给自己,一饮而尽。

“你看不出现在~现”徐青青没在说下去,她曾经高傲的志气不允许自己说下去。

“不管陛下怎么想,如今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本想着你是去是留随你去,可如今看得紧,众人都知道你我是如何相识的,你也只得委屈嫁给我了!”谢瑾安说罢伸了伸懒腰。

“对了,你的那个叫南衣的贴身丫鬟我已经派人找到了,正在回府的路上,想着今天晚上便能到!”

徐青青听到这,身子一颤,声音略带沙哑地回了句,“多~谢谢你!我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谢瑾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食物残渣,回了句,“不用,小事!她倒也是个忠心为主的!对了,我听下人说,你最近进食很少,整日病怏怏的,你多吃些,补一补!免得身子不好,对自己也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