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噩梦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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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暗流(1)

1.

第二天一早,天空阴雨飘飞,这是清明前后常有的雨,新鲜、柔和,饱含生机。约莫九点钟,技侦组传来消息,经过一夜指纹和DNA比对,确认死者没有案底。对陆飞来说,这个结果他早有准备,听到后也不吃惊。杨宇却说,这他妈奇了怪了,怎么看都像有案底啊,咋能没有呢?魏雨桐说,你可以怀疑,但不要以貌取人。杨宇说,你懂个屁,面相是门儿大学问,有人一脸窜天的劲儿,百分百憋着坏呢。

陆飞说,差不多得了,就说现在该咋整?魏雨桐说,尸检还没完,这么等也不是办法,就按我昨天说的,沿河向上开始排查。另外,让队里联系辖区派出所,看看近期有没有报失踪的。杨宇说,外边大雨,能不能等等?陆飞问,等啥?等退休吗?杨宇说,你说话也太损了。陆飞说,你去办公室抽人,顺趟告诉小刘,让他联系派出所,我和雨桐在楼下等你。杨宇说,魏雨桐,你去办公室抽人,我和陆队在楼下等你。陆飞说我叫你去!杨宇说,好你个重色轻友,行,我去。

陆飞和魏雨桐穿雨衣来到楼下,区分局的小院儿格外宁静,门房打更的李叔坐在屋檐下,喝着茶,点着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陆飞的白色朗逸停在警车旁,这是二姐去年买的车,现在浑身是伤,不久前抓一诈骗犯,车嘴啃了电线杆儿,上周才换的保险杠。陆飞二姐说,你姐夫豁命挣钱买的车,能不能别当碰碰车?陆飞说,二姐你好好坐月子,回头你告诉姐夫,这车跟我豁过命,我买了。二姐说,那你倒是拿钱呀?陆飞说,你跟妈要,她给我月供。二姐说,能往哪儿滚往哪儿滚!

陆飞来到车前,正准备和魏雨桐上车,却发现雨刮器压了一个小纸片。陆飞环顾院子四周说,这哪儿来的小广告?魏雨桐说,干嘛大惊小怪,又不是头一回。陆飞说,早上来都没有,这胆子也太大了,广告都发到公安局了?魏雨桐说,别管了,快走吧。陆飞拔开雨刮器,拿起小广告正想丢,却发现纸片后头还有东西,翻手一看,竟是一张身份证。

他将纸片和身份证码在引擎盖上,魏雨桐也走了过来,两人一看,大惊失色。魏雨桐说,陆队,这好像是死者。陆飞说,不是好像。魏雨桐低声道,这是啥情况?陆飞抬头朝门房喊道,李叔,你过来一下。李叔掐了烟,进屋取了伞,一路碎步而来。

陆飞问,李叔,早上有外人来过吗?李叔说,有啊,有四个,三个来报案的,另一个是技侦组小朱他媳妇。魏雨桐问,谁靠近过这辆车?李叔说,哎呀,这我可没留神儿,车咋了?陆飞思忖道,雨桐,这是在挑衅吗?魏雨桐说,不好说。陆飞深深吸了口气,妈的,屎都抹人脸上了。魏雨桐说,也不一定,兴许是知情人不敢报案,所以用这种方式给咱们传递信息呢?

杨宇带了七、八号人走了过来,他看到引擎盖上的身份证,口中默念道,莫达乃?哎妈,这、这这不就是?这哪儿来的?陆飞说,雨桐,你跟李叔去趟监控室,把今早院儿里的监控全都给我调出来。杨宇,让兄弟们先散了。杨宇问,这到底啥情况?陆飞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总觉着,这回是碰上硬钉子了。

陆飞和杨宇走进监控室,魏雨桐已经在监控里找到问题,她右手放在键盘上,左手指着屏幕说,陆队你看,今天早晨八点十三分,也就是你离开汽车的十分钟后,一个穿蓝衣服、黑裤子的人出现在汽车旁,他先蹲在车后头,又绕行到前侧,扒开雨刮器,放好东西又原路返回,看二号监控,他跑进停车位后方草坪,抵达院子东侧的围墙,最后翻墙离开。

陆飞问,李叔,这人你见过吗?李叔摇头道,没有,这人没从正门儿走。杨宇说,戴着帽子口罩,这是故意掩饰,不过从体型看,好像十来岁的生瓜蛋子。魏雨桐说,没错,他脖子上还戴着红领巾呢。杨宇说,翻过围墙是安定路,我去通知视侦组,让他们扩大搜索范围,顶多一个小时就能抓住他。陆飞说,别抓了,抓住也没用。杨宇瞪大眼睛问,为啥?魏雨桐说,既然知道了死者身份,那就排查社会关系吧。陆飞说,杨宇,名片和身份证都在,联系家属的任务交给你了。不过我提醒你,别给我磨叽!杨宇说,放心,一小时内完成任务。

十一点刚过,莫达乃家属来了,只有一人,是他爸。他爸是河口镇农民,肤色黝黑,瘦骨嶙峋,据说开农用车过活,平时拉猪载砖,难免风吹日晒。他穿着土黄色夹克,内衬德国队球衣,胸口挂了几滴辣子油。看到莫达乃的尸体,他着实哭了一鼻子,哭完就好了,鼻涕却管不住,眼神也特忧郁。都说庄稼汉子不易流露真情,可毕竟死了儿子,那难过劲儿一时半刻根本过不去。

陆飞请他到办公室坐下,敬了烟,沏了茶,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您节哀。老莫说,警察同志,我家这娃咋死的?咋死这惨呐?陆飞说,现在不好说,要等尸检结果出来。另外我得向您说声对不起,在没请您到场的情况下,我们直接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实在是因为案情重大,尸体又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希望您谅解。老莫满手糙皮,擦着眼泪说,我理解,你们都不容易。

陆飞问,莫达乃还有其他家属吗?老莫说,他妈病了不能来,我还有个女儿,去南方打工了。陆飞问,莫达乃平时住哪儿?老莫说,应该在兰市,具体是哪儿我也不清楚。陆飞说,他不怎么回河口镇?老莫说,不爱回,一年顶多两、三趟。陆飞点头道,您知道他在兰市做什么?老莫说,听过一点儿,好像在什么金融公司上班,还说挺来钱的。陆飞问,您知不知道,他最近得罪过谁?老莫说,不清楚,他很少往家打电话,我们问啥,他也懒得说。

“他有没有女朋友,或者关系要好的女性?”陆飞问。

“前年领过一个,去年又不提了,我琢磨是分了。”

“叫啥?”

“叫小倩,不知道姓什么,前年过年见过一面,打那儿再没来过。”

“看来他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这娃不爱念书,我们也管不住,初中没毕业嘛,跟他大伯去东北学炒菜,回来又学修摩托,干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把年纪,没给家里贴补过。他和他妈经常吵架,闹得特别僵。”

“他最后一次往家里打电话,大概啥时候?”

“前天,前天下午。”

陆飞心头一惊:“啥?前天下午?3月25号下午?”

“就是。”

“打给谁了?”

“给我。”

“您的手机吗?”

“对啊。”

“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可以。”

老莫的手机是老款诺基亚,小蓝屏,按键贼硬,上头的字儿都快磨掉了。陆飞翻看通话记录,这个叫“儿子”的号码的确出现在“已接电话”中,时间为3月25日下午四点二十七。陆飞问,电话是您接的吗?老莫点头道,没错,是我接的。陆飞急问,是莫达乃的声音吗?老莫说,对啊,就是他。陆飞问他跟你说啥了?老莫低头想了想,说,他问我身上还有多少钱,我问他要钱干嘛?他说你给个痛快话,到底有没有。我说没钱,他说不可能没有,我说就是没有,他就挂了。

陆飞暗暗思忖,这咋可能?陈明道说莫达乃死了至少三天以上,从26号算起,莫达乃的死亡时间最迟也在23号黄昏,这又见鬼了不成?

陆飞笑问,大叔,您再好好想想,那听筒里的声儿是莫达乃吗?老莫点头道,肯定是他。陆飞问,没听错吧?老莫咂巴着嘴,听了半辈子,能听错吗?陆飞又看通话记录,问,这是最后一个电话?老莫说,是最后一个。陆飞将电话号码记录下来,然后用自个儿手机拨号,对方处在关机状态。

送走老莫,陆飞回到办公室,望着笔记本上那个电话号码,他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陈明道也是法医组骨干人员,在死亡时间的判断上,怎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误差呢?他又想到魏雨桐说的话,单从尸体浮肿程度来看,根本不像在水里泡了三天的样子。就在此时,小刘推门而入,他神情慌张道,陆队、出事儿了!陆飞忙问,啥事儿?小刘说,这事儿有些突然了。陆飞眉头一锁道,说重点!小刘抿了抿嘴说,老莫、莫达乃他爸,刚出大门,让人给打了。

陆飞目瞪口呆,啥?谁打的?小刘说,好几个人,打完就颠儿啦。陆飞问,他爸人呢?小刘说,送医院了。杨宇走来说,他大爷的,打人打到公安局了,陆队,这事儿必须管,再不管就窜天了。陆飞问,到底咋回事儿?怎么打的?杨宇说,一顿拳打脚踢,末了儿还飞一板砖儿,这眼里还有法吗?陆飞问,你看见了?杨宇说,我没看见,门房老李看见了,视频都录了。陆飞问,谁送医院的?小刘说,魏雨桐她们。陆飞说杨宇,你把打人视频交给视侦组,我去医院,另外你去催一下陈明道,让他手底下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