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比赛没几天了,请各位每天助我一臂之力!大章走起。)
场面很有意思,所有人都立住了,不约而同地望着欧阳健。有些人刚起身,立马又坐回去,仿佛马戏团的幕布刚刚拉开。有些人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他妈哪儿来的精神病?陆飞紧随其后,拽住欧阳问,干嘛?这是法院!欧阳甩开陆飞,看了看不远处的王咪,喊道,梁法官,我有话说。
几位男法警从侧门进来,陆飞拦在一旁说,先别动,我们和梁法官认识,没别的意思。四周一片寂静,梁清风轻咳两声,问,陆飞,这谁啊?陆飞说,啊、这我同学。欧阳抬手指向王咪,说,梁法官,这女人在撒谎,她在撒谎!梁清风笑问,哦?什么意思?王咪嘴角一扬,问,这位先生,你想干嘛?欧阳冲到法庭中央,说,梁法官,这女人在撒谎,他杀莫达乃,根本就不是因为一点儿口角,更何况、你们好好想想,她这么柔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口角杀人呢?梁法官问,那你说、因为什么?欧阳咬牙,腮帮子鼓起几块儿肌肉,他沉默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梁清风眉头一皱,问,说啊?怎么不说了?陆飞说欧阳,你可想好了,这他妈是法院!欧阳又看了王咪一眼,说,她杀莫达乃,是因为那孙子要强奸她。梁清风说,强奸?有证据吗?欧阳说,当然。
“什么证据?”
“三年前,这女人住我对楼,每天早晨、晚上,我都用望远镜偷窥她。那天夜里,我全程目击了莫达乃被杀的情景,并且、我用手机录了像。莫达乃是去讨债的,这没错,可王咪把钱给他之后……”
王咪突然喊道:“你给我闭嘴!”
欧阳接着说:“可王咪把钱给他之后,他起了歹心,要强奸王咪。而且王咪对我说过,那不是第一次,在那之前、莫达乃就强奸过她。”
“录像在哪儿?”
“在我电脑里。”
陆飞说:“欧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成为证言。”
“你怕我撒谎吗?”
梁清风坐回法官席,说:“这位同志,假如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你的口罩摘下来?”
“我不方便。”
“既然出庭作证,最起码要自报姓名,不是吗?”
欧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摘下口罩说:“我叫欧阳健。”
“职业?”
“推理作家。”
梁清风眉头紧锁,探出脑袋细细一看,笑说:“我说怎么有点儿眼熟,原来是大作家!”
全场一片议论之声,欧阳抬起下巴,说:“您过奖了。”
“这么说,你是因为偷窥这个癖好,恰巧看到了莫达乃被杀?”
“对!我这癖好,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莫达乃收钱之后,把王咪逼到墙角,强摸她的身体。王咪忍无可忍,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刀刺向莫达乃,很可惜,这一刺只伤到他的胳膊。假如没错的话,尸检报告里应该有这处刺创的记录。王咪的反击效果甚微,却点燃了莫达乃的愤怒,他夺下王咪的水果刀,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能具体点儿吗?”
欧阳转身,面对旁听席众人说:“请大家设身处地想一想,当这样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我像踢足球似地踹她肚子、蹬她的脸、踩她的乳房,用拳头砸她的眼睛和喉咙,撕住她的头发、把她脑袋狠狠砸向地板砖,那是什么样的情景?”
“这些都在录像里吗?”梁清风问。
“后来,这女人被打的无力还手,大家猜一猜,姓莫那孙子干了什么?他骑在王咪身上,剥开她的睡衣,把脸埋进人家胸口……”
“别说了、拜托你别说啦。”王咪含泪说。
“这是事实,为啥不能说?”
“接着讲!”梁清风接茬儿。
“莫达乃以为自己得手了,以为王咪服了,可他没想到王咪手里有根儿笔。她用这根儿笔刺穿了莫达乃的脖颈,之后才去厨房拿了菜刀。现在请各位判断一下,这算不算正当防卫?”
梁清风说,你还知道什么?欧阳说,赵明远被杀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当时赵明远想杀我,是王咪救了我,否则此刻站在被告席里的人,应该是赵明远。梁清风问,赵明远为啥要杀你?有证据吗?欧阳说,有,当时我就怕说不清,所以录了视频。梁清风说,那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呢?欧阳说,是王咪让我把赵明远带去的、确切来说,是骗去的。
“什么意思?”
“王咪说了,假如赵明远知道她在那儿,赵明远肯定不会来。”
“也就是说,是王咪让你骗赵明远去案发地点的?”
“没错。”
“她为什么要骗赵明远去那儿?是想杀赵明远吗?”
“我不知道!可当时的情况是,赵明远一直在殴打王咪,下手十分毒辣,甚至想置她于死地。”
“那、你为什么要帮王咪呢?”
“我不是帮她,我有把柄在她手里。”
“什么把柄?”
欧阳瞥了陆飞一眼,说:“莫达乃的尸体,是我帮她丢进黄河的。”
旁听席一片哗然,梁清风说:“欧阳健,这是法庭,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
“都走到这步了,你觉得我会开玩笑吗?”
“那你为啥要帮她抛尸呢?”
“为了钱,我穷、我缺钱,她答应给我钱,我就做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另外,孙晓阳那孙子也不是好鸟,王咪割他舌头,并不是因为他侮辱了她。去年年底,王咪的女儿赵秋雨病重,她在市二院门口找到孙晓阳,说想租用他的救护车,把女儿送到罗家镇。二人谈好价格,汽车便向罗家镇进发。当天夜里,突然天降大雪,孙晓阳在距罗家镇几公里的荒山野岭停车,之后向王咪提出增加运费的要求,并且只要现金。王咪身上没钱,让他先把奄奄一息的孩子拉回去,到位付款。可孙晓阳不干,他让王咪打电话,叫家属来送钱,还说人女儿反正都是死,早到晚到一个样儿。在座各位、应该有许多都已为人父母啦,大家好好想一想,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即将失去女儿的母亲,她心里是什么感受?小女孩说,妈妈,我们走回去吧。”
“后来呢?”梁清风问。
“王咪背着女儿,离开了。好心的陪车护士自掏腰包,花了八百块钱买下了孙晓阳的轮椅,送给王咪。否则我们很难想象,在那个鹅毛大雪的夜里,这个女人还能不能活着回到罗家镇。当然,我们也不会知道,那可怜的孩子临走之前,有没有再见到亲爱的姥姥。”
旁听席一个男人起身吼道:“你他妈放屁!我们家晓阳绝对不是那种人。”
“肃静!”梁清风问,“欧阳健,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当晚的陪车护士钱小贝,目前在丰家巷卫生院工作,她可以证明这一切!”
“王咪,欧阳健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王咪轻轻摇头,两颗晶莹的泪珠甩在地上:“不,他在撒谎。”
“你为什么非要找死呢?”欧阳吼道。
“他在说谎。”王咪转头对法警说,“请带我离开,谢谢。”
“我没有说谎!”欧阳喊哑了嗓子,“梁法官,赵明远的尸体是我烧的,我有视频可以证明,赵明远的尸体一直藏在我的冰箱里,那天晚上、我开车将他带到庙儿乡的废弃小屋,用刀剖开的肚子和喉咙,浇灌汽油,然后付之一炬。”
此时此刻,旁听席已十分躁动,梁清风说,陆飞,这就是你们办的案子?好了,嫌疑人在这儿,我让法警配合你们,把人带走吧。两位身材高大的法警将欧阳架起,欧阳却说,等等,能让我和王咪说句话吗?陆飞给法警说,你们松开,让我来!他独自架着欧阳走向王咪,来到近前,欧阳从怀里掏出那个向日葵的钥匙扣,说,这个、还给你。王咪满眼是泪,说,原来在你这儿啊。欧阳笑说,不是我偷的,是你那天夜里落在我这儿的。
陆飞问,愣着干嘛?走吧?欧阳起身说,结束了?陆飞说,不然呢?你刚才想啥呢?欧阳咧嘴一笑,说,我在幻想一个大闹法庭的情景。陆飞问,什么意思?欧阳说,比如突然有人冲上法庭,和法官吵架那种。陆飞说,做梦呢吧。欧阳说,死刑,太可惜了。雨桐说,等人散了再走吧。陆飞说那也行。王咪早被带走了,梁清风也无影无踪,欧阳的幻想令他十分紧张,他抹去额头的冷汗,回味着那种臭名昭著的可能性,心里十分后怕。他认为,刚刚那些幻想的场景简直和电影一样,精彩绝伦。他庆幸自己选择了沉默,然而王咪被判死刑,又令他心有不甘,他觉得那女人不该死,无论从道德层面还是法律层面,都不该。
陆飞问他,哥,你有啥想法?欧阳说,想法?啥想法?陆飞说,你认为这女的该死吗?欧阳说,不知道。该吧?
三人走出法院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陆飞说,感觉冬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