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登径,可能是尖沙咀最安静也最神秘的街
在香港许多不为人熟知的地方,每天都发生着许多不为人熟知的事情。譬如很多人都知道被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尼泊尔人占据的重庆大厦,却不知道南亚裔人的涉足范围早已远远不止于重庆大厦楼下楼上的咖喱饭店。
在尖沙咀繁华的街道上,不少南亚人在派传单、跑腿;在一些钟表店、背包旅行箱专卖店,或某些高档西服定制店,也有不少南亚裔的小伙子做小弟、打下手。而最典型的南亚人聚集地之一,是在尖沙咀东南角落一条安静的街--棉登径上。这条有头无尾的街,因为一端是死胡同而隐没于游客纷至沓来的尖沙咀购物区。在这条街上,停泊了许多香港人俗称“van仔”的小面包货车,以黑色、银灰色为主,每辆van仔里外聚集了三两位南亚人——他们以从事食品、零售商品等货物的集散及分配运输为生。这些南亚人一般从属于一些只有十来个员工的小运输公司,老板既有香港人也有南亚人,以其灵活便捷且廉价的服务在商品流转迅速的尖沙咀抢得了不少生意。
当然,这种属于“street-smart”(街头智慧)的经营模式,自然要经历街头式生存环境的挑战。今年4月,便有黑帮向棉登径从事运输业的这些南亚裔人勒索保护费而引起争执,随后两度街头爆发集体持械打斗,造成数人受伤。戏剧性的是,将己方兄弟送去医院的两帮人又在医院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岂能放过对方,于是又爆发新一轮混战。最终大批警员持盾牌、防暴警棍及警犬赶到才把局面给控制住,抓了不少南亚人。
因此种种听闻,每次经过这些南亚人的时候我都不由自主地保持警惕,看着小货车开进开出的阴森森的地下货车停车库的车道,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当然打架斗殴是小概率事件,实际上白天大多数时候,棉登径都处于非常安静祥和的状态。何况以往每天早上从地铁出来,穿过缅甸台路过棉登径去上班的时候,我都能遇到一矮一胖的两个警察巡逻,让人对治安稍稍放心。
比起尖沙咀中心区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棉登径总是幽静得有些突兀。然而每天中午在这条不起眼的街上走上两步,看看南亚人悠闲地在他们的货车边徘徊闲聊,晚上才开门的酒吧的厨师、侍应悠悠来到在酒吧外抽着烟、抬头看天,一群群的鸽子摇头晃脑地在阳光下大摇大摆,飞起来时常常降落白花一般的“炸弹”砸于豪车之上,总有种油然生趣之感。
圣诞新年折扣季,尖沙咀购物全景指南
香港圣诞新年折扣季已经到来,因为商品齐全品牌云集,尖沙咀无疑是许多购物客的关键目标地之一。半年多前,因为想赚点小快,我曾经做过一个月的兼职代购,在豆瓣香港代购小组发帖,开了个淘宝小店收钱,每天利用中午吃饭时间奔跑在尖沙咀的街头、穿梭在卓悦Sasa和各专柜之间,寻找某个我从来没听说过当然不可能用过的化妆品。
很多人到了尖沙咀便直奔自己最熟悉的目的地如海港城,但并不掌握整个尖沙咀的购物全景。其实,尖沙咀的构造十分简单。总的来说,尖沙咀是一个树状的结构,中间一条主干道弥敦道将尖沙咀分成西东两半。一言以蔽之,左半边九龙公园以南的部分是高档奢侈品牌的集散地,相对应的右半边则是采购化妆品的天堂。
先说左半边,从尖沙咀地铁站L5出口出来一直往前(西)走,便是大家熟悉的拥有众多大品牌的海港城,不必多说——Muji除了在海港城有店之外,在弥敦道132号美丽华商场3楼也有一家。如从L6出来往左下(西南)走,便可走到之前大黄鸭停泊的天星码头,沿着海边往右(东)走,经过香港文化中心、香港艺术馆,可接上星光大道。左半边还值得一提的是H出口的iSquare和L3出口的半岛酒店。iSquare地下有百老汇,楼上有NewBalance、Logon等知名品牌,而Angelababy与导演陈国辉合资并自己代言的babycafé就在iSquare的3楼。至于半岛酒店,有言酒店大堂的下午茶很棒,我没有尝过但确实有见每天下午都排着长队,同时楼下有Tiffany、Cartier、BVLGARI等奢侈珠宝品牌。
以iSquare为坐标,穿过弥敦道往结构较为复杂的右半边看,映入眼帘的是大名鼎鼎的重庆大厦,以及其旁边如九龙城寨一般的美丽都大厦。重庆大厦鱼龙混杂之名众所皆知,但美丽都大厦的复杂错综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建议单身女性入住此两栋大厦里面的小宾馆。重庆大厦往上是繁华的商业区,依次是么地道、堪富利士道、金马伦道和加连威老道,一条与弥敦道平行的加拿分道贯穿其中。
么地道往里走有艺术商场之称的K11,经常有艺术团体在K11的广场表演,圣诞平安夜的颂歌环节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其负一层有各式西式烘焙、Cupcake、巧克力甜品店;负二层有屈臣氏、万宁、丰泽等大众品牌,且可通地铁,十分方便。最上(北)面的加连威老道则是各品牌化妆品的采购天堂,除了“TheOne”商场二楼拥有超过50个国际知名的化妆、护肤以及香水品牌(科颜氏、SKII、兰蔻、M.A.C……)的BeautyBazaar以外,还有像龙城大药房这样的平价化妆品大卖场,以及一进门就自然芬芳入鼻的Lush岚舒手制天然美妆用品专卖店,基本满足各种化妆品的采购需求。
虽然大部分游客不必像我代购时那般匆忙,但计划好行程、查好专柜地址、做好购物攻略,确实能省不少时间呢。
鲜活接地气的宝其利街比红磡更红磡
内地人熟悉的红磡无非是明星荟萃的红馆、人流涌动的红磡火车站,以及高等学府香港理工大学。然而对于我来说,穿过天桥远离人群,曾经住过大半年的宝其利街才是真正的红磡。
每晚华灯初上,这条街却迅速陷入热闹的安静。不比车水马龙的旺角,霓虹闪耀的铜锣湾,星光璀璨的尖沙咀,下班的人们回流到这里,挨了上司的骂受了客户的气,捂着急需美食慰藉的心情和肚子,涌入茶餐厅、大排档、寿司铺,将烧味切鸡、湿炒牛河、鱼生蟹子急急塞入口中,和友人八卦城中事的同时,品尝舌尖上的温暖或刺激。街边的小食店也很受欢迎,鸡蛋仔、牛腩、煎让三宝、碗仔翅、饱饺、串串、生蚝……混杂的食物香气弥漫在街道的上空,似在烹饪这条街。
与喧哗的食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街坊小店铺,洗衣店、生果店、理发店、杂货铺、花圈铺、香烛店,悉数渐次关门。被释放的店老板们流向街道,接着消失。身后乌黑的店铺陷入睡眠,远处的大排档门口却排着长龙。不着急的食客点起了烟,兴致满满地聊着侃着,放声大笑。一路走来,忽静忽闹,忽暗忽明,仿佛马路被泼了场水,蒸发起来后氤氲不明,让人不知不觉有了疲惫。
这条街大多是没有电梯、没有阳台的唐楼,往上看去,家家户户亮着的灯颜色不一,明暗不一,甚至有几扇透着赭红色灯光的窗,让人心生寒意。更可怜的,是那些房间连窗都没有的笼屋住户——他们跟外界唯一的交流,便是空调从高空坠下的水,没有一点声音地落下,融入湿漉漉的黑漆漆的街。
这时来了一个人,拎着一袋冰啤酒,走到转角处忽地就地坐了下来,从塑料袋中抡起一罐啤酒,“啪”的一声打开便往嘴里送,蹙着眉连灌几口。冰啤酒咕噜咕噜在他喉间翻滚,很快气胀,他放下啤酒,把手搁在曲起的右膝上,“啊”一声叹了出来。那神态,既过瘾,又惆怅。看这人,年约五十,方脸,白发丛生,身穿一件衣领泛黄的白衬衫、一条灰黑色的西裤,皮鞋许久没擦。这位老先生,堂而皇之地坐在马路边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悠悠地一口接一口地呷冰啤酒,很快又打开了第二罐、第三罐……眼神终于渐渐松弛,带着微醺望向远处的热闹,又不由地放下啤酒罐,揉了揉眼睛。
华灯一盏盏熄灭时,已是凌晨时分,大排档的喧闹刚刚歇止,又将迎接第二天清晨的食客,日夜不休。黎明前彻底的黑暗让人忘记过去的这个夜晚,湿漉漉的街道将迎来微热的晨曦,积聚的氤氲将被耀眼的朝阳扫荡,一切消化殆尽后又将重新觊觎,从这条不起眼的街道开始。而那独饮消愁的老先生已不知何时离去,啤酒罐也被带走。
“米王一碗!”香港的美食在红磡
美食不分贵贱,尤其在香港。我想看过欧阳应霁的《香港味道》的同学,都会同意我这句话。有时候我回忆起香港的美食,脑中浮现的,竟然只是一碗熬得如浆如糊的白粥,来自宝其利街一间面积只有五六平方的不知名肠粉粥店。“米王一碗!”老板得力地吆喝,回头笑着告诉我,“香港有钱人你是看不出来的,来我这喝白粥的老街坊,家财万贯的多的是。”所谓的“米王”指的就是白粥,足见其地位之高。
香港地贵,哪怕老街、唐楼众多的红磡芜湖街、黄埔街一带亦然。许多做小吃的只能租小小的铺面,坐个三两桌,坐不下了,街坊也很能谅解,站在门口点单,打个包回家再吃。肠粉店、粥店、烧烤店、生蚝店、鸡蛋仔、印度飞饼、越南Pho、韩国年糕、日本料理,无不如是。再从宝其利街说起,有一韩国料理专卖店,名叫“韩点”,老板和老板娘皆为韩国人。店里实在太小,有人排队就几乎坐不下人了,菜品只有炒年糕、泡菜、炸酱面、韩式鱼蛋几样,却因为出品正宗顾客总是接踵而至。
还有另一家在明安街,由日本人经营,专卖拉面乌冬、关东煮、各式前菜、炸物及日式小食的日本料理店“三河屋”,反倒因为铺面小巧精致,“深夜食堂”感觉足,在日本料理店众多的红磡赢得了不少人气。
至于在Openrice上排名靠前的联记川王凉粉、妈咪鸡蛋仔、红磡鸡蛋仔、上海饱饺店等,无一不是铺面逼仄却客似云来的主儿。反而是开了50多年、红磡唯一在Openrice累计超过800个赞的时新快餐店,面积还宽绰点,但招牌出品不过是非常接地气的双层芝士汉堡包和炸鸡腿而已。味道见仁见智,以我的品尝经验来看的话,不少人吃的可能是回忆和名气罢了。
至于像联记川王凉粉、川粤米线大王这种主打“麻辣”的店,因为内地学生渐多、市场需求较大,出品质量已经大不如前了。内地游客如前往,实在可以忽略。
遍数红磡美食,我最爱的一是芜湖街的“生计卤味”,猪舌猪心猪颈肉猪大肠鹅翼鹅颈鹅肝鹅肠各式卤味既入味又鲜嫩,不愧是红磡街知巷闻的老字号。其次是必嘉街的“蒙面”车仔面,只说一点,别家的车仔面很少有牛腩牛筋可加的……当然执勺的老板是位皮白肉嫩的大帅哥我会乱说吗?
香港“鬼市子”,被黎明前的黑幕所掩盖的红磡
所谓“鬼市子”,在《东京梦华录》有所记载:又东十字大街,曰从行裹脚茶坊,每五更点火博易,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
“至晓即散”,是“鬼市子”最大的特点:在午夜之后、传说鬼出没的时间开市,在天蒙蒙亮时买卖双方作鸟兽散——“半夜而合,鸡鸣而散”。此外,在交易的物品上,以文物、衣物、生活杂物为主,原因是古董旧衣买卖最多欺诈诓骗,不便在光天化日下交易。
“鬼市子”这种流于传说、充满鬼魅神秘气息的事物,万万没想到会在国际大都市的香港见着。那是夏天的一个黎明前,因为要赶早班机,我5点不到就起床,先出门到24小时麦当劳吃个早餐。结果一下楼梯,眼前的景象便把我惊呆了。
从宝其利街北至观音街、南延黄埔街,马路上一档接一档地摆满了地摊,既像跳蚤旧货市场,又像内地农村赶早集的村民。我从宝其利街往南走,穿行在行动缓慢、偶尔蹲下细细观看物品的人群中,那一街之隔的麦当劳马上即将现于眼前。古早市集的旧时光景,和西方现代化的早餐的期待形成了非常突兀的对比,让我一时无言于眼前的奇景。
与日间的集市不同的是,无论是买家或者卖家,都非常有默契地、静悄悄地共同营造着这个“鬼市子”,那种奇特的静默让整幅图景显得那么不真实,有种揉揉眼睛重新再看的冲动。黎明前路灯已经熄灭,你看不清摊主或者买家的眼睛乃至神情。对宁静的气氛有所忌惮,无论看中什么东西,要谈价钱,都变成了不寻常的窃窃私语,像针线一般飘浮在漆黑的夜空,偶尔撞进你的耳中。
从买卖双方的衣着和交易物品来看,这奇特光景的缔造者属于香港社会的底层人民,更确切来说,不少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们穿着灰黑色的旧风衣和脏波鞋,纹丝不动地坐在小小的胶椅上,等待悠悠游动的来者点开他的穴。无所不有的售品包括廉价的内衣内裤、制作粗糙的旅行箱、不知用了多少年的CD机和老闹钟、看起来非常耐用的胶鞋胶桶胶手套,以及各种各样老得不明所以、遍布伤痕的木梳、铜碗乃至香炉、关公像。
我不知道这样的早市能不能称为正宗的“鬼市子”,但展现在我眼前的情景,无疑是被黎明前的黑幕所掩盖的红磡。它辛辣而真实地展现了香港底层人民生活的另一面,让人回味无穷。
住在板间房,这里有最真实的香港
罗素说,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在香港,我觉得还可以这么说,有人天天鱼翅漱口,有人手里总握着一板鸡蛋仔,城市的真实感来源于无拘束的想象,就像一滴在黑夜无声坠落的空调水,却因为每扇窗的光束穿过而有了五颜六色的光芒。
在红磡我曾住过半年板间房,一栋普通的唐楼里,楼梯仅能容两人贴身通过。所谓板间房,就是把一间六十平方米不到、六十年以上的老房子用长长短短的木板隔成五六个房间,除去走廊、公共洗手间等分摊空间,每间房五六平方米,其实在香港也不算特别逼仄了。坐在吱呀吱呀作响的床垫上看着拼拼贴贴的木板墙,反倒有种欣赏后现代艺术的趣味。
五间房里头我是第三间,没有窗户,只有空调能与外界交换气息。我房间左手边住了一位似乎是做地盘工人的本地蓝领大叔,呼噜打得很有水平,拍子打得准,且一晚上可以不变调。每天晚上七点多回来,一番换洗之后开始看TVB,直到十点准时关掉睡觉。右手边的房间住了一位读博的内地生,他住进去后过了不久,他老婆也来了。正当我以为除了可以免费收听TVB以外,还可以偶尔听点爱情动作片调剂调剂,这哥们的老妈孩子也都来了!乖乖,这下热闹了,可怜的孩子连话都没学会讲,一天到晚哭个没停,噗嗤哎啊哇哇地给左手边大叔的呼噜打了个高低背景音后,整段交响曲听起来更有层次感了,跟整个房间的后现代气息相得益彰。
六平米的房间住了四人,幸好有高低床,但换了是我我也吃不消。而最里面那间房稍大——也贵一些,貌似要3000元港币一个月,比我多了600块——同居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三天两头吵一次大架,那男的听起来凶得要把女友活生生吃掉,委屈的女孩只偶尔歇斯底里哭喊几声,听得特别让人难受。没过几个月,等不到博士项目机会的男生决定回内地了,女生先走,回去考公务员。有天我听到他和房东聊天,那时他倒是温和了许多。
有时候戴上耳机眼睁睁地看着斑驳肮脏的天花板,我想象自己变成了那颗在黑夜中安静逃离的空调水滴。我缓缓经过了三楼的窗户,是户单身老汉,红色的灯光是他家关公像前的电子红烛光。二楼是一家关张的沐足室,昔日的老板娘和她的师奶朋友们在哗哗啦啦地砌长城。当我终于“啪”地砸落地面时,我觉得这城市很真实,就像把我拉向地面的重力一样,各种声音清脆回响。
红磡烟雾弥漫
如果有上帝视角,在阳光普照晴空万里的日子,你会看见红磡的上空袅袅而升无数的幽灵、神仙,浮游着瞎荡悠,兴致来了相互侃侃大山,聊聊每天新加入的小伙伴。香港七家殡仪馆,居然有三家在红磡——畅行道6号、8号、10号,福泽殡仪馆、万国殡仪馆、世界殡仪馆,不知道的还以为香港连殡仪馆都行业集约化了。
出殡过众多明星的世界殡仪馆设有15间礼堂,最大的世界大礼堂占地800平方米,是亚洲城市中最大的殡仪礼堂之一。很多人不知道,这些殡仪馆的对口政府管理部门,竟是食物环境卫生署,听起来有些怪怪的感觉。
集中的殡仪业带旺了邻近的相关生意,机利士南街、必嘉街、曲街、观音街,散布着十数家礼花店、长生店。所谓“长生”,指的是“长生福寿”,店内卖的就是“寿”——棺材。因此长生店就是专门售卖棺材的店铺,通常是祖传生意,还兼售其他殡仪用品,并提供殡仪服务。
因为需求旺盛,红磡区衍生的供临时摆放及供奉先人骨灰的楼上骨灰龛场也不少。据香港媒体报道,红磡曲街一个位于唐楼内的龛场,面积仅20多平方米,却供奉了逾200个骨灰位。龛场中客人可在规定时间内上香——为防火警特意准备的短香。纵使如此,楼道中依然烟雾弥漫,惹来不少邻居投诉。
一边是鬼,一边是神。跟畅行道一街相隔的差馆(警察局)里,有一间香港最闻名的观音庙:红磡观音庙。每年农历正月廿五日晚子时是“观音开库日”,每年的这个日子都有千千万万的信徒涌到观音庙祈福及借库,祈求财运亨通,香火蔚为鼎盛。
再往南走,在宝其利街与宝来街交会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茶餐厅、电器铺、超市密集。然而窄窄的人行道边上却生生筑起一座一人半高的佛龛,佛龛前蹲着一长约2米的长方形大香炉。买菜的师奶、下班的白领、商场打拼归来的CEO,路过时不约而同地燃一炷香,恭恭敬敬鞠三躬,插上。因而炉中终年烟火不断,香烟缭绕。国际大都市的繁华街道中央捧着一大香炉,或许只有漫天飞舞的不明飞行物,才会觉得毫无违和感可言。
真想欣赏维港的人,去红磡海滨长廊足矣
综艺节目《中国好歌曲》的选手苗小青在比赛中唱了一首《海的对岸有个你》,从未见过大海的他把内蒙古的大草原比作大海,寄托跟女友一同见证海洋的愿望。在香港居住期间,我深深体会到海滨城市的魅力,那忽而飘渺不清的朦胧,忽而海天阔地的壮丽,向囿于城市石屎森林的人们展现了世界的无穷可能性。
那时我有一个西班牙同事,他说他可以生活在任何地方,只要有海。我当时深深为这句话打动,好一段时间热爱在海滨地带运动,或骑自行车或跑步,呼吸着迎面吹拂而来的潮湿海风,鼻翼上似有似无的盐分让人兴奋,伴随着的还有远方摇曳着三角旗幡的帆船、轮船拖出的长尾鳞光、橘红色的暖暖夕阳。
红磡海滨长廊满足了许多香港人对于大海的丰富需求和幻想,它贯通了红磡和尖沙咀的海滨,经红磡海逸豪园、大环山公园海滨长廊、红磡海滨长堤、红磡海滨花园,利用梳士巴利道的天桥行人道,更可直达尖沙咀海滨花园及星光大道,整条海滨长廊长达4公里,沿途可尽览维多利亚港海景,为香港市民和游客提供一条漫步海滨、品味维港的线路。
真正希望欣赏维港的人,不必去挤人头涌涌的星光大道,环境优美、宽敞平坦的红磡海滨长廊才是香港本地居民海滨悠闲生活的真正体现。每天傍晚过后,跑步的、散步的、遛狗的、垂钓的、闲逛的、驻足的、摄影的、弹唱的比比皆是。繁忙的市民在这里得到释放,沿路高低起伏的绿荫草坪抚慰烦躁的心情。红磡海滨长廊将“营造一个宁静舒适的海滨地带供市民享用”的设计概念实现得淋漓尽致。
有一次细雨纷飞的夜晚,我照旧来到海滨长廊跑步,漆黑的夜中大海异常平静,默默延伸的长廊如同悄悄融入海面的雨滴般默然无语,似乎成了另一片海。我奔跑在海的中央,渐渐明白,无论日与夜、晴天或雨天,海滨的姿色,便是香港灵气的所在。
新界印象:郊区之所以为郊区
在香港行政区划分的十八区之中,其中有九个区位于新界地域,除了沙田、葵青、荃湾三个区以外,其他诸如北区、大埔区、屯门区、元朗区,在香港人眼中基本上被视为“郊区”的范畴,这也是为什么像大埔、屯门、元朗这几个地方都有“市中心”的称谓,如“屯门市中心”。所谓的“市”,大抵是繁华商业集中地的意思。
当然,香港人眼中的郊区只是相对意义上的郊区,遍布全港的7-11便利店、惠康百佳超市、各式茶餐厅、日本料理等商铺依然占领着所谓的郊区角角落落。从生活的方便程度来说,如此便利的“郊区”可真不典型,几步路就是一个24小时便利店,24小时麦当劳,24小时酒吧——这大概是世界上商业的触须伸展得最无所不及的城市之一了。
然而因寻求城市发展空间、深港城市接洽融合,新界的感觉已经渐渐变得没那么郊区了,上水、粉岭已沦为水客据点,元朗、屯门、天水围的幼儿园接收了众多跨境学童,新界地区的商业近年兴旺了不少。再加之内地大学生赴港进修的人数逐年增加,就读于香港中文大学、香港城市大学、香港浸会大学等身处或靠近新界地区的院校的内地学生越来越多,不获提供学校床位的内地学生逐渐将东铁沿线的上水、粉岭、太和、大埔墟、大围、沙田等地变成了“宿舍区”,带旺了当地房租、地价之余,也贡献了不少GDP——在香港限制外地人购房之前,在东铁沿线直接买房落脚的内地学生也不算少了。
然而相比九龙、港岛,郊区之所以为郊区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曾在大埔区住过大半年,跟市区相比,新界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安静,跟周末的旺角、尖沙咀、铜锣湾相比,太和、大埔墟这些地方简直就像天堂。因为车少,马路显得特别宽;因为楼少,楼间的距离让你发现原来香港也不是尽是“握手高楼”;因为人少游客少,身边突然多了不少鸟语花香。在林村河边漫步,你会发现眼前的香港有点不真实:眼界为什么那么开阔,河边的绿树为何如此清晰,水面上疾驰的白鸟为何那么洒脱?这里更像是日本动画里的一个小镇。
而最让人逃不出“郊区”感觉的,是只要在工作日走出户外,你会发现社区活动室、街心公园、茶餐厅,到处都是老头老太——香港社会老龄化严重一叶知秋。餐厅里炒菜的,吃饭的,端茶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仿佛时间快转几十年一撕黄历就到了今天。都是老街坊,彼此之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所求。“例牌!”服务员叫道。当你遇上这种感觉时,你很难不发现自己身处郊区:时间溜得快,空间转得慢。
香港没有“咸豆花党”
在香港没有“豆腐脑”一说,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所谓“豆腐花甜咸之争”。“豆腐花还有咸的?!”这是说到咸豆腐花时香港人普遍的反应。在香港,豆腐花是最传统、最老少咸宜的甜点之一,只卖豆腐花就可以养活一家老小的豆腐花店超过50家,分布在香港的街头巷尾,尤其是老街市附近。深水埗、元朗、大埔墟、观塘、长沙湾、九龙城、荃湾……以及人流量最大的旺角,到处都能见到小小豆腐花店的身影。
在偏远一些的郊野山区,为配合绿色清新的环境,豆腐花便不仅仅是“豆腐花”,而是“山水豆腐花”,比如最闻名的南丫岛建兴亚婆豆腐花、大澳的车站豆腐花、大屿山的龙辉豆腐花,等等。南丫岛的亚婆豆腐花虽然出名,然而打开Openrice搜“豆腐花”,你会发现位于大埔大光里2A地铺的亚婆豆腐花高居综合榜单第二,大埔区的市民要吃豆腐花,也几乎非这家亚婆豆腐花不可。亚婆豆腐花店面只有四五平方米,店前摆着五六张折叠椅,三大桶豆腐花巍巍伫立在柜台上,等待食客来临。夏天吃冻豆腐花,冬天吃热豆腐花,可选择加姜糖、杏仁或芝麻,原味七块钱一碗,加料需加一块。豆腐花最注重的是口感,其次是“豆味”。而亚婆豆腐花出品的豆腐花质地柔嫩,入口如丝顺滑,选豆质素上佳,豆味香浓,一片片薄而不裂的豆花层层叠加在碗里,再撒上橙黄晶莹的姜糖,美丽动人。甚至不少老外也慕名前来品尝这传统甜点,但随后的反馈却并非压倒性的好评。有的好这口,嗜这味,譬如当时跟我一样住在大埔区的希腊同事Dino,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前必须路过亚婆豆腐花吃上一两碗甜豆腐花才觉得踏实。但也有老外困惑地在Openrice评价说,Smooth(滑)倒是Smooth了,但怎么跟水没啥两样,还没吃出感觉呢,就已经滑下肚子了!
只能说有些老外的味觉对豆味不够敏感,或许把豆腐花倒进红酒杯,他才可以好好品味。随着在港内地人逐渐增多,一些川菜馆开起来,咸豆腐脑菜品渐渐出现在香港人的餐桌上,不少人开始了解到咸豆腐花一说。然而说到最地道的豆腐花滋味,还必须是甜美鲜滑的本地甜豆腐花哪!
炸鸡和啤酒组合?香港大排档早就有了
最近炸鸡和啤酒的组合很红,在我进入前公司时,公司的一群老外在香港的大排档确实是这么吃的——按他们对食物贫瘠的理解能力,除了炸鸡块炖土豆拼沙拉,最多就还知道个咕噜肉、炒杂碎,在我眼里简直深深侮辱了大排档的美食至尊地位。就连啤酒,他们喝的也是嘉士伯或喜力。但自从我加入后,英国人Julian掌握的第一句广东话是“一支青岛,唔该!”
有一次在大埔墟街市旁边的一家不知名大排档里,我们五个人喝了两打啤酒,把店里的青岛啤酒全喝完了,只好用Asahi(朝日啤酒)代替,发现味道竟也不错,后来这两种啤酒就成了我们公司聚餐唯二的选择。当然,除了推荐啤酒之外,我更为他们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我坚决拒绝了他们吃炸鸡块的傻逼要求,给他们点了一个烧味拼盘、盐焗鸡和普宁炸豆腐,以及一碟马拉盏通菜。在他们动筷后,我相信那一刻我确实成了他们眼中的神,我还没见过谁吃到这么普通的菜眼睛会亮得如此炽热,以至于他们竟不可阻挡地把同样的菜又点了一次。
那时候公司小,同事间亲密,每个星期都要聚餐个一两次,后来我又邀请他们去太和另一家稍大一点的海鲜饭店——广义来说这也是一家大排档,因为晚上八点过后它总是在店外的人行道上摆满折叠餐桌,让纷至沓来的食客大快朵颐。在这家名为“运星点心小厨”(后被同事们亲昵地称为“LuckyStar”)的大排档里,除了之前吃过的烧味拼盘等菜,我又给他们推荐了如排骨蒸陈村粉、鱼香茄子煲、潮汕卤味拼盘、蒜茸粉丝蒸扇贝等传统大排档菜式,基本上无论我点什么这群“刘姥姥”皆赞不绝口,还要我把他们最爱的几个菜名写下来,好让他们自己来的时候也能点。
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后,后来发展到督促我挖掘更多好吃的大排档,比如位于沙田的陈根记大排档。陈根记是更正宗更远近闻名的大排档,比起运星点心小厨,它除了各式港式菜品之外,还融入了更多东南亚口味的菜式,比如冬阴功蛏子汤、椒盐九肚鱼、蒜蓉蒸虾、炒蚬,还有富有自家特色的Wasabi蟹籽手撕鸡、孜然棒棒骨、乳鸽等等,几乎又给他们打开了另一个大观园。
久而久之,因为吃得地道,LuckyStar的阿姨们都认得了那几位一坐下就叫嚣“一支青岛”的老外,时不时还赠送一两支,让我也沾了光。因此后来,炸鸡和啤酒的简陋组合,别说我,饶是他们也看不上了!
香港街坊的幸福是等来半价面包的那一刻
“如果你说你在下午4点来,从3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到了4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这让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这是圣-埃克苏佩里笔下的狐狸对何谓“幸福”的一段阐述,在香港生活的某个时刻我突然感受到了狐狸口中的这种幸福,那就是某天傍晚等待楼下的面包店6点半后打半价的时候,巧合的是,那家面包店也叫王子——PrinceBakery,王子面包店。
在香港有许多小作坊式西式面包店,尤其在稍稍偏远的地方,像太和、大埔墟、元朗这些郊区的社区里面,一两公里内总会有一家开了多年的小面包店。为了在竞争激烈的市场生存下来,不被大牌连锁面包店挤压生存空间,它们往往追求个性化的面包出品,同时在某一两款街坊市民所熟知的面包西点上下狠功夫,让其成为远近闻名的招牌面点。
同样,王子面包店也采取了相同的策略,香港市民喜爱的大众化西点,如酥皮蛋挞、菠萝油(菠萝包中间切开夹一小块黄油)、椰丝鸡尾包、老婆饼等出品虽不至于十分美味,但胜在价格便宜,薄利多销。而王子面包店最出名的,是提子松饼、鱼柳包和芒果糯米糍。每天新鲜出炉的提子松饼外脆内松,甜度适中,香软酥松;而其他面包店少见的鱼柳包,中间夹的鱼柳多汁入味,千岛酱渗入面包,味道甚至不比麦当劳的鱼柳包差,却更有家常滋味;至于我最爱的芒果糯米糍,7块钱有两个,口感松软柔韧,表面的椰丝着力够、不会四散,内里馅料十足,塞满了新鲜的芒果果肉,冻过后还有种冰甜冰酸的感觉,可谓一大享受。
除此之外,王子面包店还有叉烧包、丹麦芝士条、特大提子包、猪仔包、咖喱牛肉包、奶油包等丰富包点,满足了街坊们对西式面点的各种喜好。当然,前面提到的每天晚上6点半过后所有面包打半价的销售策略,是它得以在笼络街坊衷情的另一法宝。
像这样的性价比极高的小作坊面包店在大埔区绝不仅有,譬如大埔墟的炜成面包食品店,就以咖啡瑞士卷、绿茶红豆方包以及8块钱一份的蛋沙律三文治而闻名。每天新鲜出炉的2块5一只的牛油皮蛋挞和6块5一份的焗西米布甸因为物超所值,经常可以见到街坊排着长队购买。
当6点半快到、走在买面包的路上时,远远地我便闻到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面包清香,那用心烘焙的超值面包,是街坊邻居共同享有的幸福源泉。
科学园,可能是全香港幸福感最强的上班地点
在香港科学园上班的大半年期间,是我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后幸福感最强的一段职业生涯,可惜的是,这种幸福感跟工作成就完全无关。
由于前公司是互联网创业企业,工作弹性较大,老板管得也松,基本上我和前同事们会采用朝十晚七的作息时间。当众多港漂们埋怨在香港打工的日子做牛做马、苦逼得要命的时候,我却每天早上八点施施然起床,悠悠地洗漱出门,不紧不慢地在楼下买个鱼柳包、维他奶,再吹着口哨、骑着小自行车奔向我的海景之旅。
更过分的是,香港科学园为园区工作人员提供了价格非常优惠的健身服务,一个设备齐全带桑拿房的健身房每次只需15港币。偶尔起得早一些,我会和同事约着一起去做gym,随后再蒸桑拿、出一身大汗、洗个痛快的冷水澡后回到办公室,之后的8小时工作,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就这样?还远着呢!到了夏天,健身房外的标准游泳池还会对内开放。游泳池位于二楼的露天平台之上,远处的吐露港海景一览无遗。天空放晴的时候,蓝天白云映照在水平如镜的泳池水面之上,远处的海鸥在一望无垠的海上盘旋。当我一头扎入冰凉清澈的泳池时,水中音响轻快的乐曲在耳边悠扬响起,那种感觉仿佛神仙一般——太自由,太放松。
科学园环境优美,虽然仅有的几家连锁餐厅很容易就吃腻,但每天中午总可以坐在喷泉四溅银丝飞舞的人工湖边吃个午饭,下午5点左右利用下午茶时间又可以到海边走走,真的没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地方。
因为跟内地企业合作项目众多,科学园也许是内地人比较集中的一个上班地点。其实并非所有在科学园上班的人都如我们一样悠闲,每次工作日早上,游泳健身时除了我们之外也没几个。像我们这么会享受的员工也许并不是很好的员工,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科学园的确能够给你带来非一般幸福的工作体验。
“高大上”的数码港
说过了位于新界沙田的科学园,不聊一下同为香港两大科技基建项目之一、互为参照和竞争对象的数码港,好像有点不妥。数码港位于香港岛南区西面薄扶林,占地24公顷。无论是园区的功能设计和目标服务客户,数码港和科学园都非常相似,而且也都是傍海而建,拥有宜人海景的地利。
一山难容二虎,幸好这两哥们不在同一山头,无论是住港岛的去科学园上班,抑或住九龙新界的去数码港上班,都相当麻烦,因为这两个地方目前都没有直通地铁,需要通过换乘公共交通抵达。当然,数码港有往返九龙塘的班车。
更重要的是,相比科学园中小企业集中、注重微型企业的孵化、提供多个支持力度较大的培育计划,数码港更像是香港版的硅谷,集中了诸如微软、IBM、Cisco、Oracle等多个巨型跨国企业在此设立办公室,有那么点显得更“高大上”的感觉。
从建筑设计来看,或许也有同样的感觉。六年前我在数码港工作了半年多,第一次走进数码港时仿佛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半个月都没摸清东南西北。原因是数码港虽然由四栋甲级智慧型商务楼组成,但由于彼此贯通,连接处又上下错落而体量庞大,难以穷尽,不像科学园,主要由分布均匀的单栋建筑组成。在数码港三楼,有一个因为楼体连接而形成的宽阔的平台,足有三四个足球场大小,不但有精致的园林、大片的草坪,平台中央还有一个圆形大舞台和LED屏幕,甚至还有半个篮球场供园区工作人员休闲运动。
而且,与科学园餐饮娱乐匮乏的情况相比,数码港不但有一个很大的数码港商场和百佳高端品牌International超市,还有一个百老汇电影院和五星级酒店艾美酒店,附近配套的小区贝沙湾则是典型的豪宅型住宅,整体看来和创业感浓重的科学园泾渭分明。
当然跟在科学园上班时一样,那时我最享受的依然是上班沿途可尽览的美丽海景。不一样的是,开往数码港的小巴需要围绕高高低低的薄扶林山道爬行,跟海边总有些距离,还会经过疗养院、国际小学、中学等建筑。穿梭之间树影斑驳,海边的足球场连呐喊都带有几分宁静;当海上的夕阳余光穿过球场的围网和小巴的玻璃窗透射而来,便成为了我一直怀念的光影。
湾仔骆克道:红灯区?老外的红灯区!
很多年前当我初历香港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的士大佬经过湾仔时手向外猛然一挥:红灯区!记住啦!我被他粗哑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呢车已绝尘而去,只能回头顾盼那片朦胧的灯红酒绿空悲切——那时我甚至不知道“湾仔”这个地名。
虽然一直不明白自己脸上哪一部分长得让的士大佬认为我应该记住红灯区的位置,我只能安慰自己,一位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对一个城市红灯区的猎奇心理是很说得通的事情。然而之后很长时间,因为矜持和对确切位置的不清楚,我一直没机会再造访著名的湾仔红灯区。湾仔对于我的意义跟许多游客和港漂一样,无非是三大建筑:金紫荆广场、会展中心和入境署大楼。
直到有一天我开始在湾仔工作,几天后才猛然醒悟,公司楼下的那条街,就是当年的士司机给我指的红灯区!
这条街叫骆克道,而所谓的红灯区,集中在分域街与菲林明道分别跟骆克道交会截出的一段。白天没有红橙蓝绿的霓虹灯管,插着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诸强国旗,外面站着一黑粗南亚面孔保安的诸多酒吧并不显眼,有的甚至关门歇业,偶尔走进空无一人的酒吧中吃着意粉三明治的老外也让人觉得它更像是一家普通的西餐厅。
然而显眼的是那些在骆克道上的“马杀鸡”立式招牌和传单,是那些在泰式快餐店和越式餐厅吃着PadThai和叻沙海鲜面的东南亚女子面孔。她们一脸倦容,扎着简单的马尾辫,眼圈边的烟熏妆和嘴唇上的那抹红已有些糊乱。低胸上装、超短牛仔裙、黑色性感丝袜和超高黑松糕鞋,加上不合时宜的就餐时间,难免会让人感受到一丝风尘气息。
等到我们下班,走在路上再见到这些女子时,精心打扮的妆容已让她们焕然一新,仿佛她们的一天才刚刚拉开序幕。天色渐黑,音响躁动,骆克道开始热闹起来,红男绿女穿梭,再一看,多是西方男子面孔和东南亚女子面容,有种来到了泰国夜店区的错觉。
因此所谓的红灯区大抵不过是老外的红灯区,至于本地人的红灯区在哪?一楼一凤集中的旺角深水埗算是一地,但那只是低端的市场,真正高端的市场在哪?一路向西,你懂的。
走上轩尼诗道上空的天桥,你开始进入香港的三维界面
美国建筑师乔纳森·D·所罗门(JonathanD.Solomon)曾用海绵和珊瑚的结构来形容香港——这座在他眼中科幻小说般消失了地面的都市。他认为,论及三维发展,香港恐怕是最超前的,“比起香港,其他所有城市都是平面的”。
的确,从港澳码头穿过IFC和中环,经半山之上的香港公园,路过政府总署便可抵达金钟,再经由太古广场可抵达湾仔,七公里的路程竟可以脚不沾尘,完全不必离开天桥和商场。这种神奇的城市空间连接方式,不仅仅在中环金钟集中体现,连接旺角站和旺角东站的旺角空中长廊,以及以湾仔地铁站为起点、通往会展中心和湾仔码头的空中走廊均有完美体现。
所罗门认为,香港最“未来”与独特的一点,在于它抹去了地面的一切特权和特征,仿佛一座未来都市。“与蒙特利尔、休斯顿等城市不同,香港的城市建设并非简单在地下打通隧道或在空中修建高架桥,而是真正向着三维发展;地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类似海绵或珊瑚的立体结构。”
从湾仔地铁站出来,走上位于轩尼诗道上空的天桥,便可开启空中漫游的脚步。从这一点开始蔓延,如同八爪鱼一般开始盘根交错,上下左右延伸交织的脉络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感到莫名其妙。你可以一直往前走,毫不理会脚下熙熙攘攘的骆克道和谢斐道,越过车水马龙的告士打道抵达香港入境事务大楼。继续往北伸展,你会经过一个很可能让你迷失方向的盘旋处,一边可去湾仔会展中心、金紫荆广场,另一边则可经香港展览中心、华润大厦、湾景中心抵达湾仔码头。
整段路程虽然道路宽阔,但因为人来人往脚步急促,让你如同血细胞一般自动流转,停不下来。就如同人们所说的,在香港你总是在去往他处的路上,而永远失去了停留的状态。
这种在城市上空分割连接空间的方式,甚至将不同阶层、职业、身份的人群也不自觉地进行了分流:在华润大厦、湾景中心平台的西餐厅里面吃午餐的,只有白领金领,而几乎没有蓝领阶层。
因此你可以说这种浮在半空的连接方式不接地气,然而谁又说未来城市是接地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