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一宿无话。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残香正要去老夫人房里,冷杀却突然进来说道:“小姐,主人已经来了,正在正厅里。”
残香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对厉江流,她是感激的,甚至是想要报恩的。
可在心底深处,却常常觉得他很可怕,起码他绝不是表面上一个富甲天下的大富豪那么简单!
到了正厅之后,出奇的南宫煜也在那里,两个男人负手对立,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可眼中的戾气,却让人看着心中发凉。
残香进去,厉江流立时双眸一亮,笑吟吟的过来。
“看看,孔雀儿长大了总是要飞走,哎,我这唯一的妹妹眨眼就变成了人家的妻子,我却又要走了……”
残香微微一愣,“哥哥要走么?去哪?”
厉江流回身望着南宫煜,“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舍妹说,妹夫还是避一避吧!”
这话说的狂妄之极,倒像是他是主人,南宫煜是客人一样。
南宫煜邪芒一闪,冷冷的扫了一眼残香,“嘿嘿”的低笑了两声,掉头走了出去。
厉江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倒是一点也不避讳,大声的说道:“哎,咱们厉家还有那么多的生意,宫里这一季交货的时间也快到了,另外还有些皇帝和宠妃们点名要的几船稀奇的玩意,那是万万不能马虎的,所以我得亲自去一次。”
残香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间急了起来,低低的问道:“那……那错儿呢?”
对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她的心里百般的要恨他,却恨不下来。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一头死死的栓在她的心尖上,另一头,则系在孩子的身上!
这,也是自己的罪孽了……
厉江流听她提到孩子,眼神中立刻闪过一团阴戾的寒芒,又极快的隐藏了起来。
哈哈大笑的答道:“难得你还记挂着你的侄子,你放心吧,他也随我一同去,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若是不好好照看他,还会去照看谁呢?”
残香心中猛的一跳,眼中竟然滑下了泪来。
临出嫁的前一晚,她一夜未睡,用力的抱着错儿那小的可怜的身子,贴在心口,怎么也舍不得放下。
他只有半岁多一点,还不会喊妈妈,只能“呀呀”的伸着小手,要去拽她头上缀在花冠上的珠子。
她几次三番的想要乳娘把他抱走,因为她怕自己会心软,明天只要一上了花轿,那她和南宫煜必定只能活下一人!
可是她舍不得孩子!真的是舍不得!!
厉江流见她无声的落下泪来,心中一痛,忙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微微轻颤的肩头。
“好了,我就知道你会舍不得他,嘿嘿,还是云娘聪明,让我带了个东西给你,还说那样你就不会难过了!”
云娘是厉江流的一个妾,错儿对外,也只说是他和云娘的孩子。
厉江流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双红底的虎头鞋来,递到她的眼前。
残香哆嗦了一下,忙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虎头鞋,用力的捧在心口!
是,她认得的,因为这双鞋,是在青城山的蝶谷里,自己一面给错儿哺乳,一面学着做出来的!
那里的一针一线,都含着她的血泪,都含着她的悔恨,还有爱意……
如今,这鞋在她的手里,孩子却要生生的分离……
厉江流默默不语,望着她渐渐止住了泪水,这才勉强的笑了笑。
“好了,我这一去,最多也就两三个月,你在南宫府里好生做大少奶奶,你是我厉江流的妹妹,又怎么能被旁人看轻了?”
说着抬手在她冰冷的小手上捏了一把,一个小小的蜡丸不着痕迹的塞了过来……
厉江流这一走,如同带走了残香的魂。
她浑浑噩噩的走回内堂,南宫煜正低头看着天井中的鱼缸,那里有两尾小小的锦鲤,不住的追逐、跃水,却怎么也无法从鱼缸中蹦出去。
眼角的余光看着残香过来,他发现了她死死攥在手里的那双虎头鞋,心中突然软软的一动,“你很喜欢孩子?”
残香停下,一道如冰般陌生冷漠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他,“大爷不喜欢孩子么?”
南宫煜刹那间僵住,一颗心犹如掉进了油锅里,不住的煎熬!
他猛地咬住唇,一个无情的冷笑划出来,“不!我不喜欢孩子,一点都不喜欢!”
残香娇躯一晃,心中隐隐存着的唯一一点幻想犹如冬夜里的孤烛,迎风而熄。
他不喜欢孩子,哈哈哈……他对着自己儿子的鞋子竟然说出他一点都不喜欢孩子!
这就是天意么!?
正在这时,尔真远远的过来,她连忙别过身去,不愿被她看到自己眼里不住翻滚的泪花。
“大少奶奶,二爷请你过去。”
“二爷?”残香猛地一呆,“他醒了么?”
“是!”尔真细声的应了一句,“二爷已经好多了,昨夜听说大少奶奶曾经来瞧过他,他一早就要我去请您过去,说是有几句话要说。”
残香心头一阵疑惑,南宫邺为什么突然要见自己?如果按照那天他在拙园的表现,他该是厌恶自己的啊!
她本能的转目望向南宫煜,却发现他的脸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苍白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背过了身子。
略微有些阴暗的天井里,响起他刻意变得沙哑和冷漠的声音。
“老二要见你,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