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穆大妃的母亲即光州卢氏,是卢垍的女儿。
包括仁穆大妃的母亲在内,卢垍总共育有一男五女。卢垍唯一的儿子卢守谦毫无疑问就是长子了。但是因为他死得很早,卢垍就将自己大哥卢垲的第三个儿子卢守讷收养过来,给自己传宗接代。因此卢守讷不得不离开故乡光州,来到了都城,开始新的生活。卢守讷去年已经四十三岁了,但是勉强才考得个进士。他很晚的时候才得一个女儿。算起来,他的这个女儿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已经和星山李氏君美订了婚,本来预定今年就要举行婚礼的,但是因为国丧……
“你说推迟了?”
这个今年十一岁的少女两眼发亮,连连点头。
卢珉英,正是卢守讷的那个独生女,从法律上来说,是我的妹妹。
“珉英小姐,不要再出来了。”
“不要,都说不要了。”
乳母看见了她坐在门边,就赶忙催促她回去。但是这个莽撞的少女也不理会乳母的劝导,反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就在我好不容易忍住不爆笑出声的时候,珉英又再一次淡然地研究起了卢氏家族谱。家族谱上到处都是卢守讷亲笔所写的注释。
卢守讷,即卢进士,因为忌讳男女有别,所以只能通过亲笔书信把卢氏家族谱转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在信里面还顺便提及,要自己的女儿珉英好好地和我打招呼,虽然珉英好好地跟我打了招呼,但是她并非是个打完招呼后就会乖乖告退的少女。
“都城什么时候到啊?从光州到都城要花费多少时间啊?景敏姐也是第一次去都城吗?”
“不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在这个有着纯真的双眼的少女面前,无法说谎。
“真的吗?但是为什么现在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呢?为什么上次到都城的时候,景敏姐你没有来见我呢?”
因为她是独生女,所以才会这样吗?如果不是的话,她就那么喜欢我这个名誉上的新出来的姐姐吗?虽然她嘴上叫我做姐姐,但是我们俩的年龄差距已经超过了十岁了。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不停地把自己的好奇心给释放出来。
“那个……可能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
“原来如此。但是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都听说过大伯有女儿这件事情呢?”
我新获得的这个身份本身就是捏造的。所以珉英肯定会对我这个新的身份一无所知。为了敷衍过去,我就把视线转移到卢进士送来的那个家族谱上。就在这个时候,珉英的脸冷不丁地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因为珉英这个突然的动作,我吓得眼睛都睁大了,而珉英诡计得逞,看到我的样子后便哈哈大笑起来。在她这样胡乱折腾下,我最终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
“景敏姐,要去观赏一下都城吗?”
“观赏都城?”
“和我一起逛一下店铺,也随便欣赏一下都城的街景!”
“应该先要得到父亲的允许吧……”
“哎哟!肯定不啦。”
我还小看了这个少女。我现在才明白这个少女和允许之类的词语完全不挂钩。
“要不,先得到父亲的同意之后,我们再出去吧?怎么样?”
“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像最近这样兵荒马乱的时期,就更加不要想得到他的同意了。”
珉英接着说:
“如果按照这样下去的话,直到我举行婚礼的那天,我也不能出去外面玩一下。”
珉英缠着我,向我博取同情。看着这个非同一般的少女,我再次笑出声,可就在这个的时候,她说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为什么说最近兵荒马乱?”
“因为最近有狱事,三天两头就抓拿罪人,把人关到义禁府。听说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认定的犯人,都会把他抓进义禁府加以严刑拷打。”
“狱事?”
“是啊。而且还听说只要是和临海君大人有关联的人,无论身份的高低,全部都会全部被抓进义禁府。”
和珲再次见面之后,我只想起了国丧,都忘记这件事了。这件事正是癸丑狱事。光海君在位时期绝对不能错过的一件事就是这件从他即位就开始实施的癸丑狱事。而“临海君的狱事”拉开了这件癸丑狱事的第一序幕。
珲一母同腹的亲兄弟临海君。珲一登基,哪怕是在国丧期间,也收到了弹劾临海君的奏折。临海君被戴上了叛逆的帽子。这件事情在政治上是非常棘手的。珲即位的这一年,朝鲜政局陷入了混乱之中。
支持永昌大君的小北派大臣虽然只是少数派,但是朝廷上还遗留了不少这样的大臣。这些人对珲的即位带有很大的不满。明国那边提出了疑问:永昌大君是嫡统大君,宣祖去世之后,为什么不继承大统?而且也不下批珲的册封咨文。朝鲜给出的答复则是,永昌大君还太小了。然后,这一次明国那边又提出疑问了:宣祖的长子是临海君,为什么他不成为王,反而是由次子光海君继承为王?明国并不认可光海君世子的身份,更是拒封光海君为王,虽在询问,但事实上是为了驯服朝鲜而出面。
册封咨文下来得越迟,朝鲜的政局就更加动荡不安。王不能随心所欲地处理朝政,整个政局都处于麻痹状态。这个情况继续持续下去的话,支持永昌大君的那帮势力的呼声就会越来越高。这会对珲王位的构成威胁,因此,几年之后,永昌大君的问题就这样形成了。
珲对我说过的“担心”就是这个吗?
“景敏姐?”
珉英一脸担心地看着半天没有说话的我。于是,我就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看向了珉英,对她笑了一下,说道:
“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