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山海拔虽只有一千多米,却连绵十几里,半抱在山城的北部和西部,所以又叫环山。陈风把车开到山下时,天色渐亮。
山上的石头形状千奇百怪,或如卧狮,或如奔马,或如游鱼,或如狡兔,充满了想象空间。此时,小车正在缓缓地向山上行驶,贺广仁的目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那些石头上,突然问:“听说游泳馆的戴老板给我做了一座雕像?”
陈风说:“是的,这几年戴老板一直对您感激不尽,没有您的担保,他的游泳馆项目也批不下来。”
贺广仁微微笑:“我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当年我创业时也是相当困难的,所以非常了解他们这些商界的新秀,能够提携的我尽量提携。”
陈风说:“是,戴老板一说起您来,就感激涕零,他说亲爹亲娘也没对他这么好过,所以一定要请人做了这座雕像。”
贺广仁摇了摇头,说:“再大的恩惠怎么能超越父母呢?没有父母就没有自己的生命,这个戴老板,把我想的太伟大了,你告诉他,雕像做了就做了,再毁掉不免可惜,推辞了他又未免不尽人情,但是,不要弄到公司里去,公司里经常有下来指导的领导,参观的企业同仁,不要让人说我在搞个人崇拜,这几年,我的名声越来越大,我总觉得这不是件好事,为政府竭尽全力地分忧,为企业同仁办些力所能及的事,为社会做些有意义的事,这些都是我贺广仁应该做的嘛。”
陈风连连称是。
贺广仁想了想说:“关于雕像的事,就送到城西的老宅子去吧,摆在那里,等我退下来后,也许要到那养老去,每天看着自己的雕像,也算是对自己这一生的认可吧。”
陈风点头应了。
车又上行一会儿,停了下来。陈风说:“贺老板,已经不能往前开了。”
远处,山路还在延伸着,但是,小车的行驶范围有限,再往上山路有些崎岖。
贺广仁下了车,爬上一块岩石,向远处的山谷望着。
陈风也爬了上来,他站在贺广仁身边,看了一会儿山,突然问:“贺老板,我觉得小桃红对你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非同寻常的意思,她好像真的喜欢你。虽然,外界把小桃红说的很妖,其实,我发觉她不是很随便的人,只是由于性格大方,迫于活动中的应酬,才给人一种放荡的感觉,其实,她人还是不错的。”
“陈风,你今天怎么想起说这些话来?”
“因为这些年来,您一直一个人生活,我想,您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老婆了。”
贺广仁摇摇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陈风又问:“贺老板,还有件事,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贺广仁微微一笑,说:“问吧。”
“这些年来,你为什么总喜欢到这里来?”
贺广仁凝望着远处的山,耳朵动了动,半晌才说:“我喜欢冷静,城市里太喧嚣了,经常到这里来看看风景,心胸会很舒服的。”
陈风知道,贺广仁之所以到这里来,一定不单单是为了开阔心胸,他肯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单纯看风景的人,不会是他那样的神情。陈风注意到,几乎每次来,凝望着山谷时,贺广仁的耳朵就会耸动着。陈风是贺广仁最贴身的下属之一,他是个聪明人,善于察言观色。从贺广仁雾一般的目光中看,好象藏着满腹的心事。不过,贺广仁不说,陈风也不敢问。
陈风举目四望,突然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野人。
野人正围着陈风的车,这儿摸一下,那儿碰一下,显然很好奇。
陈风一边从岩石上往下跑,一边喊道:“喂,别乱动。”
野人听到了喊声,抬起头来,看到旋风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风,一脸的恐惧,蓦地倒退几步,似乎想逃掉,但是,目光扫到小车,又有些不忍。他望着陈风,胆怯的目光在蓬乱的长发后闪动着。陈风见野人个头矮小,身材消瘦,松了口气,倚在小车上打量他。野人二十来岁,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破布和树皮结在一起的。
“你叫什么名字?”陈风问。
野人挠了挠头,茫然地看着陈风,“呀呀”两声。
陈风愣了,原来野人不会说话。
这时,野人的目光向陈风身后望去,又闪烁着胆怯的光。
陈风回头一看,原来贺广仁走过来了。贺广仁上上下下看了野人几眼,问陈风:“他是谁?”
陈风说:“不知道,看样子是个野孩子,大概从小就在山里居住吧,话也不会说,甚至不懂咱们说些什么,不过,听力好像不错。”
野人抬头看着贺广仁,目光中有一丝畏惧。贺广仁走近一步,野人退后一步,贺广仁走近两步,野人退后两步。贺广仁见状站在车前,微笑着说:“别怕,我们是好人。”野人见贺广仁面色和善,目光中充满着笑意,迟疑了几下,走近贺广仁,伸手摸摸他圆圆的肚子,又不停地扯动他的西服。
“孩子很可怜,像是从小就呆在山里,带他回去吧。”贺广仁望一眼远处的山,轻轻地说着,然后转身上了车。
陈风对野人比划了几下,说:“上车吧,跟我们回去。”野人听不懂陈风的话,对陈风的手势也看得迷茫,他的目光随着陈风的手势晃动着。陈风苦笑一下,从兜里拿出手机,调出音乐,和弦音吓了野人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对这个小东西产生了兴趣。陈风以手机吸引着野人,总算连哄带骗地把他弄上车。
车朝山城的方向行驶。
野人坐在副驾驶的座上,屁股一刻也不安宁,先是摆弄了几下手机,但是,一会儿,又厌弃了,两只手在车上乱摸着。野人歪着脑袋看看方向盘,又看看陈风的手,似乎充满着新奇,于是也把手搭了上去。
“别乱动。”陈风吓死了,昨晚儿让小桃红诱惑的,差点出了车祸,这会儿他可不敢大意了:“坐好,别乱动。”陈风瞪了野人一眼。野人缩在座上,目光不离陈风的手,很快又伸出手来,试探性地去摸方向盘。
陈风抬起右手,朝野人的手背狠狠地拍了一下,对坐在后面的贺广仁说:“贺老板,要不您坐前面,让野人坐后面?”
贺广仁明白陈风的意思,点点头。
陈风下了车,把少年哄到后面坐了,重新上路。野人坐在后面,即使再折腾,也出不了大的问题。陈风松了口气,问身边的贺广仁:“贺老板,你是不是想收留了他?”
“嗯。”贺广仁点点头。
“可他……似乎啥也不懂……我看,还是送他去公安部门吧。”
“不妥,山城现在没有长期的收留所,这孩子一看就是无家可归,我担心民政和公安部门也无力管这样的事。”
“那怎么办?看他的样子,对咱们的生活习惯一点也不懂,收留了他,肯定是个大麻烦。”
“不要怕麻烦,一个人生活在世上,不能太自私,我们要有爱心,正因为他不习惯我们的生活,所以才不能把他送走,我们要帮助他。”
“是,是。”
陈风油然而生一种崇敬之意,说实在的,自从进了大山公司,陈风逐渐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贺广仁的左膀右臂,他一直认为贺广仁是个威严的人,是商场上的狠角色,想不到贺广仁内心是这么的慈悲和柔情。陈风心里突然泛着一波波地感动,鼻头一酸,泪水快要流出来了。他压制住自己的情感,担心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贺广仁手下这三个得力助手,除了麻叔,陈风和胡非都是贺广仁收养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