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弥逊与西山濂湖
连江县志记载:“濂湖,即筠溪,在西门外”,“西山,在玉泉山,左下有濂湖”。濂湖,背倚风景秀丽的西山,柳叶型的湖相,静静的湖水,波浪不惊,酷似银色飘带,别在千年凤城古镇西侧。
濂湖始修年代,一时难以考证。据传,早先湖的西侧与观音阁地段的敖江水通流,湖边长满密密麻麻的竹子,故名筠溪。可见,它是一个小河溪湾,久而久之,世人开始筑湾为湖,两岸植柳种竹栽花,形成杨柳扶疏、碧波荡漾的天然湖泊。
自从敖江边以堤带路筑起来后,割断了濂湖与江水的联系,挡住了洪波,才成了真正意义的湖。从西山源源不断注入的泉是它的活水源头。清澈的湖水,似明眸,像明镜,一尘不染。后来,又引来了部分潘溪水,使濂湖的水源更加充沛。于是,濂湖水终年不冻、不浊、不盈,恰到好处地如盛在玉盆里,卓绝美艳。
濂湖,筑巢引凤,引来了文人墨客,引来了远朋近亲。乡贤李弥逊是欣赏它美艳的第一人。李弥逊,字似之,宋元祐元年(1086)出生于连江县城,24岁中进士。曾任单州司户,冀州、瑞州、饶州、吉州、端州、漳州等知府,累官至起居郎。他的家离濂湖不远,中举前,每每捧书就读于静静的湖畔,终于以出众的才华金榜题名,辞别濂湖,步入政坛。李弥逊以他的爱国情怀,秉持正义和良知,突击犯河朔金骑兵,并与李纲联手,严惩建康府牙校周德等无恶不作党羽。同时,李弥逊针砭时政,条陈“六事”,斗奸相秦桧。后来,遭到昏君及秦桧等投降派的残酷打击,贬官归田,又回到故里与西山濂湖厮守……
回乡后,李弥逊潜心著书立说,《奏议》、《外制》、《议古》、《筠溪集》、《筠溪乐府》等著作相继问世。其诗词清韵丽句,如不竭的濂湖之水,充满乡土气息,充满豪情壮志。翻阅他的《永遇乐.初夏独坐西山钓台新亭》,清丽的“曲径通幽,小亭依翠”,“看笋成竿,等花著果”,“苍苍晚色,临渊小立”等词句,如同从时光隧道涌出的琼浆玉液,奉献在人们面前,令人朗读后口齿留香,过目不忘。绍兴十年(1140),李弥逊再度归隐故里,蛰居濂湖,筑台湖上,垂钓娱乐,自号“筠溪居士”。花甲之年,又写下了:“宁归湖畔钓,月白与风清,晨昏听玉漱,潇洒一身轻。”气定神显,留下了让人心羡的佳句,且风靡一时。
西山濂湖,造就了李弥逊,李弥逊也因濂湖而声名鹊起。此后,接踵而来的明代首辅叶向高、南京兵部尚书吴文华、乡贤董应举、陈第等名人贤士,都到西山濂湖品读山水,剖析时政,体悟人生。从此,濂湖成了文人聚会的好场所,以酒当歌、以文会友、以诗抒怀、以镌题咏、互相切磋等传统遗风便长留在濂湖。游目骋怀,题镌勒石,笔迹墨宝,不啻为凤城古镇平添了亮丽的人文景观。
“悠然垂钓水云宽,千载高风想挂冠。遗蔬终寒奸桧胆,钓台如峙子陵滩。丝纶收后烟波泠,日月沉时草树蟠。凭吊靖康伤底事,白鸥片片下层湍。”这是清代连江县龙西铺学者陈润,为侍郎李弥逊放钓濂湖所题的一首诗。这首诗从古走到今,述说着濂湖的古往今来。
如今,西山濂湖,成了玉泉山公园核心的景区,融入凤城民众的休闲生活。
2010年7月3日
游琏墓与戚继光
明代游琏墓在连江凤城西郊玉泉山莲花峰蛇岗山麓,1961年,连江县人民政府公布其为第一批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游琏字世重,号少石,明成化末年(1478),生于凤城镇万石铺(西南街),是明代著名的八闽贤士之一。史载,正德六年(1511)进士,授江西新建令。“时宁王宸濠,怙恣强夺桃花乡民田,乡民列栅死守,琏极力调护,乃得解。”当时桃源、华林一带强盗烽起,“琏乃合建昌兵,以计剿之”。在海南兵备副使任内,有个名叫佛二的匪首“聚众剽掠为民患,琏请于督府,提兵直捣其穴,计擒首恶,余党悉平”。
游琏一生勤奋不怠,爱民守节,居常守廉。升迁南京户部主事,历员外郞中,“厘宿弊,裕国储,井井有法”。出守登州,“归逃民,赈饥馑,疗疫疾,决疑狱,惩贪酷,兴学宫,育人才,群邑大治”。在海南时,当地“多珍异,琏冰蘖自持,一无所取,故士服其守,民怀其德”。《广东通志》有其传记,立生祠,政绩入《平黎之碑》。游琏尚武能文,著作颇丰,有《海道经》、《蓬莱集》、《平黎集》、《车行稿》、《南行稿》、《少石文集》等艺文传世。嘉靖末年(1567),游琏病逝于连江万石铺居所,享年80岁,土葬于小湾山。
据连江游氏残谱整理本记载,嘉靖五年(1526),游琏授登州(今山东蓬莱)知府,任职6年。其间,兴学育才,惩恶扬善,赈饥疗疫,逃民尽归,有口皆碑。某夜,游琏踱步府外,眼见狱所火光突起即灭,翌日视察牢狱,见一囚妇怀孕在身,直呼其冤。他认真取证,坚持正理,纠正了错案。此妇不久产下一男,即戚继光。戚继光10岁丧母,其母生前遗嘱:“施恩不报非君子,咱母子生还,全靠游公赐恩,终身勿忘。”嘉靖四十二年(1563)前后,戚继光多次入闽督剿倭寇,尽管戎马倥偬,却一直挂念游琏。特别是游琏“惧难而止非勇,贻害于民不仁”的名言,一直激励着他成长。驻连平倭时,戚继光得知游琏已经作古,即往小湾山游琏墓祭拜。见其墓冷落惨淡,他慷慨解囊,资助重金,同游氏宗亲一起,选址重修游琏墓陵。
新墓址在玉泉山莲花峰蛇岗山麓,面积3000多平方米,坐西南向东北。左有小湾溪,右有莲湖,碧水萦绕,佳木、修竹、田园层层围护。明堂平看龟山、鲤鱼山,山前流水汩汩,形鲤鱼归湖之说。整座墓陵朝向九峰迭起、跌宕雄奇的九龙山,有龙翔凤翥之蕴意。
墓陵沿中轴线依次为陵门、台阶、墓埕、藏骨冢,土石结构,为明代建筑风格。墓鼎为凤字形,内填“三合土”,面砌花岗石条,为六圹规模,封土前竖立墓碑,碑额饰有双龙戏珠浮雕,碑文镌“明江西布政司参政游少石公墓”,墓碑前设石供桌及香炉。墓埕分有三层,首层条石铺地,两侧花岗石壁镌“山青”、“水秀”碑刻,前有石栏围护,立一对石望柱。第二层从20多米长的墓道直通到陵寝,陵寝大门两侧有石鼓,四壁嵌花岗石,镌刻松竹菊梅,花鸟虫鱼等。台阶尽处是第三层,同样条石铺地,中间即是著名的“春雨亭”。亭为木结构,6扇5间平房,有宽阔的通廊,廊后为前厅,可设席10余桌。后厅左右各有小室,一为看墓人住处,一为厨房。前后厅间有插屏门,上刻戚继光亲笔书写的“春雨亭序”和“春雨亭”匾,序匾文字笔酣墨润,意气清和,皆饰绿色。厅内陈列游琏《四库全书.御选明诗》中的《兴田道中》:“兴田驿路人家绕,烟火依稀出远山。蔗圃秧分疏与外,茶烟人语乱云间。半生恋阙心空赤,五马之官鬓欲斑。独坐肩舆怀正恶,武夷遥望一开颜。”春雨亭边的右前侧,竖立一块长方形青石碑,碑文记载游琏生平事迹,据说亦为戚继光亲自撰写。1958年,游琏墓陵及石碑毁圮。
游琏墓遗址,地处玉泉山风景区,名胜古迹多。西边有宋邑人起居郎李弥逊濂湖(莲湖)钓鱼台,至今仍流传他的“宁归湖畔钓,月白与风清。晨昏听玉漱,潇洒一身轻”诗话,并有宝华晴岚、玉山听泉等美景。玉泉寺、中岩寺、关公亭、品岩寺等古刹,错落在青翠幽静的峰峦中,四周摩崖题刻琳琅满目,其中明兵部尚书邑人吴文华题刻“禅房响幽竹,泉玉细相和”及明宰相叶向高“谷转泉声细,花明雨气无”等为最。城郊的观音阁立有记述戚继光驻连平倭事迹的“戚公碑”。景区内还有新中国成立后修建的革命烈士纪念碑,杨而菖、陈可珠纪念馆等,这些景点都与游琏墓相互映衬,使游人更深刻地感受这里的历史文化意蕴。
作为明末江西参政的游琏,官不在高品自高,其不畏强暴,勤政爱民,清廉高尚的精神,一直鼓舞着后辈。现连江县博物馆,尚收藏有游氏宗祠青石楹联一副——“卫孟忠臣昭汗简,平黎伟绩著青缃。”游姓为邑县一支望族,游琏耀祖光宗,时人称“连江游,宁德蔡”,名闻八闽。目前,连江游氏族亲,正在筹集资金,复修游琏墓陵,让更多的人瞻谒。
2008年3月25日
探幽吴文华墓陵
历史已经走远,吴文华的身影也淡薄在风雨中。尽管后人对他的评价有褒有贬,但毕竟是故人乡贤,且故乡有它的陵墓。于是,我决定踏着春雨霏霏,蒙蒙的水雾,去探幽被时人称之为“于国柱石,于乡斗山”的明代吴文华墓地。或许这样的氛围更增添神秘感。
吴文华的墓地在连江县宝溪山麓。宝溪位于潘渡乡与江南乡接壤处。这里山峰逶迤,片林荫蔽,田园肥沃,江水蜿蜒,错落点缀的农舍更显安谧寂静。吴文华的陵墓就在“五行相生相胜”之风水宝地中。
在我的想象中,古代官员的墓地,老远就会看到接天的层层台阶,雄伟壮观的玉石华表与一路石翁。可是,来到宝溪山麓却没有这番景象,唯有山下一条日夜奔腾的敖江悄然东去,唯有一片茂林修竹厮守着一个寂寞的幽灵。直到墓前,才看到一对衣冠齐整、双手垂胸、执掌竖剑、高昂着不屈头颅的石将军,以及一双剽悍的骏马,温顺的绵羊等石雕,坚守在陵园。在一块高约1.26米、宽86厘米黝黑粗糙青石墓碑上记载着:皇明题额,下书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赠太子少保谥襄惠吴公文华及佳域等字样,墓旁还立一块县人民政府把吴文华墓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青石碑,才明白此地就是吴文华的安息处。
来此之前,我曾翻阅旧版《连江县志》,了解有关吴文华的生前情况。1521年,他诞生在连江县凤城故居,字子彬,号小江,晚年更号容所。从小苦读经典,通晓四书五经,兵书韬略,颇有见地。“生而弘厚温粹,公持有守,临事镇静,素有济苍生,安社稷,立功扬名之抱负”。明嘉靖丙辰(1556),36岁的他中进士,后授南京兵部主事,升迁郎中等职,宦途生涯长达30余年。
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其中一件事:迁郎中时,适皇上建造宫殿,内珰主进装饰颜料之机,趁机敲诈勒索,吴文华得知后毅然裁撤其半,下令通缉枉法人员,打击了贪腐嚣张气焰。那些想借机大捞一把的大小官宦,都只好“噤声不敢妄为”。他刚正不阿,既为朝廷节省开支,又打击官场黑暗的举动,博得朝廷正直官员和百姓交口称赞。
万历六年(1578),吴文华晋右都御史,历迁总督两广军务,广西乱平后,再度巡抚广东。次年,倭寇数千人蜂屯蚁聚于琼洲海岛,劫掠商船,攻城夺堡,所到之处,烧杀抢掠,闹得商船停驶,农人辍耕,田园荒芜,百姓流亡。吴文华下令征集船夫,打造战船,亲往海上督师,“运筹帷幄,筹粮饷,督辕卫,除旧弊,选精壮,教战阵,严纪律,振军风”,一举斩杀倭兵2000余众。灭倭后,他安抚百姓,劝农耕桑,重建家园,“功垂社稷”。
万历十七年(1589),吴文华由南京兵部尚书任上急流勇退,借故服侍慈母情由,请终养归,返回故里。晚年的吴文华,把对生养他的故乡之爱,化作回报行动:捐学田,建学宫,浚河渠,修桥梁,重修含光塔,还调解海埕纠纷,以造福乡梓。他的这种乡情乡谊在晚年的作品里得到反映。如《感外王父十竹公半泉亭》诗中,他写道:“夹岸江流还滚滚,半云亭州自离离。岩头松老能飞梦,洞口猿啼足任思。”他深爱故乡的山山水水,曾写下《玉泉古寺》、《含光古塔》、《通济古桥》、《定海古井》等诗文。
吴文华其文博其文华。他有《济美堂集》8卷,《四库总目》传于世。他嗜好书法,有遗墨《千字文》,民国时县文史馆以500银元购之收藏,现部分藏于县文化馆。与他交往甚密的明代首辅叶向高,在一首七律《奉挽吴襄惠赐奠宝溪山》中写道:“司马勋名霄汉垂,松秋今见凛威仪。三朝渥宠看纶,一代宗臣重鼎葬。华表月明知化鹤,青天云淡想骑箕。坟前欲洒生多泪,惭愧当年国士知。”这首诗表达了他对吴文华的评价与情感。
万历戊戌(1598)九月,吴文华在故里与世长辞,终年78岁。庚子(1599),万历帝赐赠他为太子少保,谥襄惠,并称他“骏烈光乎一代,清凤冠于八闽”。还专遣福建布政司署分守福宁道按察司副使马邦良前往主祭。
悠悠几百年,历经沧桑,吴文华墓而安然无恙。我站在墓地前,肃穆、崇仰之情油然而生。我想:一个人风风光光、轰轰烈烈也好,平平淡淡、实实在在也好,只要无愧于心,无愧于民,无愧于国,历史自有公论。
2009年7月16日
拜谒陈第墓道
故居、诗文、墓道,是陈第曾经生活、奋斗及其归宿演化的写照。也许正是这些历史的碎片,给我们留下依稀的遗迹以读懂陈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