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悲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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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人物部分(1)

数学王国一骄子——记闽东藉著名青年数学家范更华

范更华,这个绝大多数闽东人陌生的名字,在国际组合数学界却颇为响亮——国内外的图论学家几乎都知道,他是著名的“范条件”的创造者,也是继陈景润之后,把数学领域另一重大猜想——“圈双复盖猜想”的研究推向世界最前沿的又一个中国人。而他,恰是一个从闽东这片土地上走出来的著名青年数学家。

(一)

祖籍寿宁县斜滩的范更华,1957年出生在福鼎县城,在福安度过了他的小学和中学时代。和许多同时代的人一样,中学毕业后,他应时势要求回原籍插队,一去就是两年多。1976年底,作为中国教育史上的最后一届“工农兵学员”,进入福州大学数学系。

1980年,范更华大学毕业,留校任助教。两年后考入中国科学院系统科学研究所攻读硕士研究生,他的数学天赋开始充分释放,硕士论文《正则图中的最长圈》一鸣惊人,在国际组合数学最权威的刊物《组合论杂志》全文发表,被数学界公认为是最长圈的研究中的一个很深刻的好结果。世界著名数学家汤姆森在纪念图论250周年而撰写的一篇综述性文章中将其列为该领域中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1984年,《组合论杂志》发表了范更华《圈存在性的新充分条件》一文,在国际组合数学界引起轰动,被誉为“一种新的思想”、“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国内外许多图论学家立即沿着这个方向掘进,一时间论文迭出,硕果累累,以范更华姓氏命名的“范条件”被广泛引用。这一年他才27岁。

(二)

滑铁卢,这个让伟大的拿破仑蒙受灾难和耻辱的名字,却给范更华带来了幸运。

由于图论研究的出色成就,加拿大滑铁卢大学组合优化系以提供全额奖学金和入学所需的一切费用的优厚条件,邀请他前去攻读博士学位。

滑铁卢大学组合优化系聚集着一批世界级的组合数学家,是国际组合数学的中心。为了让范更华以最快速度入学,学校破例免去了入学所必需的托福考试。1984年9月,范更华进入了这个许多年轻学子梦寐以求的数学殿堂,师从国际著名组合数学家、《组合论杂志》主编邦迪教授。

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范更华又先后发表了多篇重要论文,取得引人注目的成果。他的导师告诉他:“你早已达到要求了,可以在你认为合适的时间举行博士论文答辩。”尽管如此,他依然扎扎实实用了3年多时间,学完了全部课程,于1987年底获数学博士学位。随后又进入滑铁卢大学机器智能研究室从事博士后研究。一年后又应邀以访问科学家的身份往瑞典于默大学数学系从事离散数学的博士后研究。

博士后研究刚结束,就有6所美国的大学向远在欧洲的他发出邀请。很快他就成了美国亚利桑那大学数学系教授,除了每周6学时教学任务,还担任一名博士研究生的导师。

(三)

数学王国是个神奇而迷人的世界。许多著名的猜想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数学的皇冠上,吸引了众多数学家为之殚精竭虑。“圈双覆盖猜想”便是图论领域中最重大的猜想之一。这个猜想主要内容是:任何一个由顶点与边构成的图,存在一组圈使得每条边恰好在两个圈上。

最易于表述的猜想,往往是最难以证明的,这似乎已成为规律。如同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一样,“圈双覆盖猜想”也吸引了众多世界一流的数学家,然而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未能达到顶峰。

1988年起,范更华开始致力于攻克“圈双覆盖猜想”。出色的数学天赋和持之以恒的勤奋,使他在这个研究领域走在世界的最前列。虽然至今范更华博士仍在为最终攻克这个猜想而努力,但他已成为这一研究领域中最权威的学者之一。他的研究成果被认为在近年内是难以超越的。正如陈景润将哥德巴赫猜想推到最前沿一样,目前“圈双覆盖猜想”也被范更华推到了世界前沿,大大加深了人们对它的认识。为此,美国、英国、法国、德国、荷兰、丹麦、瑞典等国家的许多大学纷纷邀请他前去讲学。

(四)

长期的勤奋不息,使范更华博士过早地谢了顶,显得有些苍老了,然而他内心中对祖国、对闽东的眷恋之情依然如同少年人般的炽烈、真诚。他曾在给一位友人的信中这样写道:“不要认为我们这些在国外的人都已经乐不思蜀了,我们这些海外游子对祖国繁荣、富强的重要和紧迫体味是最深切的。”他表示一有机会就要报效祖国。当他获得这种能力的时候,做的第一件实事,就是在他的母校——福州大学招收了一名博士研究生,目前这位博士生正在他的指导下刻苦钻研。

今年5月,他利用暑假回到阔别多年的闽东。他久久地盘桓在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一呆就是20多天。他回到当年插队的寿宁斜滩,看望那些同过甘苦的淳厚的农民兄弟;他回到为他的人生道路铺垫了基石的母校——福安一中,在当年的老师面前,他仿佛又成了一个循规守矩的好学生;和当年的同窗学友聚在一起,大家都说,他还是20年前的更华,难以想象这是个蜚声国际数坛的大学者。

他告诉朋友们,虽然自己的家人已经都不在闽东了,但是闽东的父老乡亲让他终身难以忘怀。在地委书记陈增光会见他时,他表示回到美国要联络闽东藉同乡共同为家乡办点事;有条件的话一定要为闽东培养几个博士。

1994年9月

海魂

天,黑黢黢的;海,黑黢黢的。平时温顺的大海,此刻变得狂暴肆虐起来。陈国同紧紧地抱着一块舱板,使劲睁大眼睛想寻找伙伴,寻找那条小舢板。四周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有一只硕大无朋的手时而将他举上高峰,时而又狠狠地把他抛向谷底。苦涩的海水呛得他透不过气来,嗓子里如火烧烟燎,他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今天又是给西洋岛海军某部观通站送菜的日子。一大早,陈国同就和伙伴们把前一天采购好的菜搬上了小舢舨。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天湛蓝,海湛蓝,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跳荡着。长长的橹吱——呀,吱——呀的,在船后悠扬地漾起串串的水花,仿佛一群欢快的鱼儿在追逐嬉戏。远处的天边飘浮着几叶的帆,渔歌唱和,海鸥飞翔,一切都让人心舒意惬。

不想,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下午时分,海面上起了大风。接着,瓢泼般的大雨就劈头盖脸地扑来。小船在狂风暴雨中失去了控制。尽管陈国同和伙伴们都是老练的“海碰子”。小船仍然难逃覆顶的厄运。

陈国同仍然紧紧地抱着舱板。无情的大海已把他折磨得精疲力竭。身上的棉衣吃透了水,沉甸甸的,仿佛要将他拖入无边的深渊。四周漆黑一团。他感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唉,在海里滚爬了几十年,想不到今天要葬身海底了。”陈国同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但他没有悔,也没有恨。这个朴实淳厚的渔民,对自己的选择是那般的执着。

他的眼前浮现出母亲慈祥的面容。打十五岁父亲去世以后,母子相依为命,不想今日要先她而去,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楚。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妻子的身影,这个普通的渔家女子,十六岁嫁给他,终日默默地操持家务,养育四个孩子,照顾年老眼花的婆婆,任凭他成天为部队忙碌、奔波,没有一句怨言。他觉得对不起她。他又想到了孩子们……终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渐渐地,陈国同觉得身子暖和了起来,朦朦胧胧中耳边有人轻轻地在呼唤:“老陈,老陈……”

他睁开眼,“咦,这是哪儿?”四周是一张张亲切、熟悉的面孔——江站长、张司务长、小王……

是梦?是幻?啊,他记起了所发生的一切。

忙扭过头四下张望。站长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他伙伴们也都平安。他笑了,点点头。

“啊呀!菜全丢了。”他内疚地嗫嚅着:“江站长,对不起……这菜的钱我出!”

在场的人无不被这个渔民的淳厚、质朴深深地打动。江站长扭过头,走到门外。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一个刚毅的军人。

陈国同记得,这是1974年农历11月的一天。

陈国同今年58岁,追溯他18岁起为部队送菜,至今整整四十个春秋了。

那是1954年春暖花开时节。两个英姿飒爽的军人来到外浒村,要求帮助解决西洋岛海军观通站送菜问题。这支部队,刚撤离朝鲜战场,满身的硝烟还未散尽,又进驻地处闽东沿海的霞浦县西洋岛。这个在地图上无法标出的弹丸小岛,在军事上却是战略要地,它直面马祖列岛,与马祖列岛的高登、东引、霞浦县的下浒恰成三足之势。渔民是质朴的。当这些解放了他们,又保卫着他们的军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岂能坐视不顾?用不着开大会,用不着挨家挨户地动员,渔民们纷纷报了名。这个行列就有18岁的陈国同。

现实往往比想象要艰难得多。给部队送菜是一件不折不扣的苦差事,不单是送,还要负责采购。每三天一趟,每次七、八担菜。上了岸,还得沿着崎岖小路,步行七八里,把菜挑上山顶上。当时的渡海工具是橹和小舢板。江里的水路,顺风得4-5小时,逆风就得花费7-8小时,遇上刮大风,小船就常常要整日整夜地在海上漂泊。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其难其险,不言而喻。日子一长,有人懈怠了,有人望而却步。

56年的一天,部队领导找上陈国同,对他说:“小陈,我们想找个人,专门负责送菜这事,我们觉得你挺适合,你看……”

面对这真诚的信任,这期待的目光,还能说什么呢?

从此,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陈国同顶风搏浪,不畏艰险、不计酬报,忠心耿耿地为驻岛部队送菜,一年365天,三天一趟,从不间断。

在陈国同为部队送菜的四十年间,中华大地,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互助组、合作化、人民公社、“十年动乱”,家庭联产承包……世道在变,人也在变。然而,风霜雨雪,狂涛惊浪只改变了他的容颜,却没有改变他对部队官兵深沉、真挚的情感。四十年来,他始终如一地把为部队服务当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将全副的感情沉了进去。

送菜之初,他是随市购菜,市场上什么菜好,就买什么。但不久,他便时常出现在菜农的地里,直接送菜、买菜。这个外貌忠厚的渔民,心里也有他的小九九。他悄悄地算了一笔账:由菜地直接购菜,菜没洗过水,每斤比市场上多一两左右,每次买七、八担菜,就可为部队节省十几元。而且容易保鲜,不像市场上的菜,看似新鲜,却不耐久。这样做虽然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但他觉得心里踏实、舒坦。

改革开放以后,菜市场丰富起来了,许多菜农把菜推销到他家里。好菜坏菜混杂,卖不出去的菜求他收购的事时有发生。尽管这些人或是左邻右舍的,或是老相识的,但他从不徇私情。

有一回,他的一个亲戚,送来了几担菜,当时他恰好不在家。妻子见是自家亲戚,便收了下来。他回来一检查,发现其中掺杂着些不新鲜的菜,当即就给退了回去,闹得对方十分不快,好长时间见了他连话都不说。

他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这样的事并不放在心上。他认定一条理:“部队信任我,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在长期为部队服务的过程中,有时部队的需要难免要和家庭的利益发生一些矛盾。每当这个时候,对部队的爱总是占了上风。

那是88年的除夕。渔家人早早就将船只抬上岸。一年忙到头,谁不巴望清清闲闲过个年?眼见团圆的酒菜就要上桌了,观通站的江司务长突然到来,他从团部队领了慰问品和年货要立即返回岛上。

“司务长,要不你就在我这儿过年吧!”老陈殷勤地挽留。

“我一个人好办,可部队还有几十号人哪。”

说走就走。老陈一面招呼大儿子陈言宋找人帮忙把已抬上岸的舢板再送下水,一面收拾出海的用具。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他弟弟经营的冷库失火。其他兄弟姐妹找到他这个当大哥的,要他一起前去帮忙。

“打虎还得亲兄弟,这节骨眼上你怎么能走?”弟妹们责怪他。

“这人也真是,大过年的,弟弟又出了事还要走,莫不是为了钱吧?”边上的群众窃窃私语。

好为难呀。一边的滚滚的浓烟,一边是亲人的责难,一边是旁人的误解,一边是江司务长焦虑的目光。

他立在当地,一时不知所措。

“老陈,你去吧,我另想办法。”江司务长见他犯难,心中不忍。

“不,这时候了,有谁愿意出海?”他转向妻子轻声说:“要不是部队,我这条命早没了,我们不能忘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中国人千百年恪守的信条,融化为他的具体行动。当他返回时,夜已深了,天降大雨,小船无法上岸,他只好留下大儿子言宋伴着风雨,守着孤船。

此刻正是神州大地万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时。

在为部队送菜的四十年,遇到过多少困难,经历了多少风险。陈国同已经记不清了。然而有两回他却是牢牢地铭记在心。

一回是74年的海难。他常对人说:“那回我能活着回来,很多人都说是菩萨显灵,其实菩萨就是解放军。要不是观通站的战士发现得早,我这把骨头早烂在海底了。”

另一回是85年农历11月。那天下午陈国同送菜返回,中途小挂机发生故障,又逢潮水不顺,只好任小船在海上漂流。寒冬腊月的海风,能刺透筋骨。他饥寒交迫,在海上折腾了几个小时,全身乏力地扑倒在西洋岛的海滩上。在海滩上爬行了两公里多,终于被部队发现,救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