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美国,想说爱你不容易:我在美利坚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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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杰弗and杰克(1)

杰弗和杰克是一对老美兄弟,认识杰克是从哥哥杰弗开始的。

女儿文迪上十一年级时周六去上SAT英文课,准备考大学。

有一天,女儿回来后对我说,有可能老师会带我们几个回家上家教,说完就回屋了。听到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就问:什么意思?文迪耸耸肩,那意思是不知道还是懒得解释通常我得自己去猜。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正是成长到半生不熟的阶段,对爹妈总是没耐烦解释任何事情,外加一副对全世界都不屑的样子,有时候真是很拱火。我对这一切不适应也得学着适应,她没耐烦当妈的就得学着有耐烦,所以我就追问:去老师家上家教啊?这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男的。多大年龄啊?二三十岁吧,不清楚。我这心里就开始嘀咕,考虑着问题再怎样问下去。我那丫头知道老妈是不会轻易撒手的,所以安慰我说:放心啦,人家会先来做家访的。父母同意了,人家才会带回家的。这还差不多。我心想,这美国老师竟然也时兴跟咱中国似的做家访啊?

打开家门欢迎老师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年轻帅气蓝眼睛金头发的杰弗,朝气勃勃的像是早上八九点钟初升的太阳,我的心里立刻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处于母性的本能吧,心就提了起来,心里盘算着我会放心地把16岁的女儿交给他做家教吗?等第二眼看到他身后的亚裔妻子凯莉,我那颗悬吊的心就悄然归位了。他们夫妻的解释是这样的:班里有几个学习不错的学生,如果再突击一下,应该有更好的成绩。现在一个班学生太多,超过了20个,这样就无法保证每一个学生的成绩都会发挥到顶点,尤其是几个比较TOP的几个,所以,他们就想把这几个带回家做家教,学费不变,但是小班,四五个学生,确保质量。当然,这属于私下交易,跟学校没关系。相比较于二十几个学生的大班,我当然愿意选择四五个学生的小班,而且学费不变。这件事听起来对孩子的升学考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也就同意了。接下来在闲聊中,得知杰弗的太太凯莉竟然是北京人。我们都说:我还猜着你是不是韩国人?哈哈哈!早知如此,就不用讲半天的英文了,共同有种绕了远路的感觉。

以后的每个周末,我都会送文迪去他们家补习SAT英文,同时也和其他的几个女生妈妈们成了好朋友,形同于大陆和内地的交友会。孩子们在上课,我们就聊天,不管是台湾“国语”、香港国语、卷舌国语,掺合在一起听起来虽然有些费劲,但基本上能够沟通。凯莉每天会给孩子们烤些点心,家长们也会带些台湾的凤梨酥、香港的萝卜糕、国内的葱油饼之类,每人都会带一点不同的点心去,吃着聊着,时间过得很快。当然走得最近的还是我和凯莉,可能都是国内来的,又都是北方人的关系。

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孩子们陆陆续续地都考上了名校,杰弗的名声也随之大涨。我们家长们也佩服他们这一对夫妻这一步走得真是够聪明:挑好学生,考好成绩,步步稳赢!也感叹只有中美夫妻的珠联璧合通力合作,才能够出现这种双赢的局面。

从这批学生考出好成绩以后,家长托家长,靠着口口相传,找杰弗补习SAT英文的学生开始多了起来,当然大多数是我们老中,都是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炎黄子孙,为了孩子的前途,不计成本不计时间,将孩子一生的前途、得与失想得明明白白的一批热血家长。本来这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一桩,可是,有一天,接到凯莉的一通电话之后,我也跟着困惑了起来,套一句老美的话说就是:You never know无法预料!

凯莉说,杰弗最近很厌烦这种重复式的教学,觉得很无聊!问他想干什么?他说他想试试做生意Business。凯莉很犯愁地说:杰弗真的很拧,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商量不讲,一点弹性没有,全凭心劲儿,说撂挑子就撂挑子,怎么说也没用,跟个孩子似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凯莉诉苦抱怨。我劝凯莉:男人愿做发财梦也挺正常,要不然他这辈子都觉得窝囊,站起来总感觉比有钱男人矮半头,尤其是像杰弗这样脑子好用的男人。凯莉说:问题是一下子就断了生活来源了呀,转行起步也得需要周转资金呐。

我大概也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他们俩和开了一辆老爷车,真是既看不出年份,也看不出颜色,乌涂涂灰蒙蒙的。那辆老爷车也是开着开着就撂挑子,说不干就不干,跟杰弗的脾气一个样。我又劝杰弗:不如白天愿做什么就做什么,晚上和周末仍然给学生们辅导SAT英文,理想与现实相互都迁就一下,起码生活有保障。杰弗坚决拒绝,说:这叫什么生活?我无话可说。我想我是把杰弗当成中国人了,缺钱的时候恨不得一周上班八天累傻了还是会咬牙坚持。

再有家长通过我打听杰弗老师,我对他们说:杰弗现在不教课了。

后来听凯莉说,他们跟银行贷款,跟人合作,到底是开了一家公司,好像是做贷款之类的事情,没再多问。公司经营得也不旺,大概一年吧,就关掉了,没啥收成。生意上的贷款加上房子的贷款,竟是欠了一屁股的债。两口子也是常常着急上火,免不了吵架,相看两相烦,自然就少了当初的温情和恩爱,再谈浪漫就更加奢侈了。

那一年的感恩节,我们家准备了一只大火鸡,一根大火腿,好像可以喂饱一个班都没问题。那是我们家来客最多的一次,其中包括杰弗和凯莉两口,还邀请了一起在杰弗家上SAT辅导课的家长和孩子们。如今,这些稚嫩的高中生都成了风华正茂的大一的学生。

记得那次大家玩得都很疯。我们用扑克牌玩一种很简单很搞笑的游戏,好像是叫“三明治”之类的,若发现有前后重复的牌,中间不管是夹着什么牌,谁先拍上去,谁赢,谁最后拍上去谁输。在拍上去的过程中,大家都笑翻了,眼泪都来不及擦,像小孩子一样,还自创了几个手势,一比划就傻笑,又加上都喝了酒,和没喝酒之前的矜持大不同,每个人都闹得开心到不可思议,痴痴傻傻的,超出了想象。其实,或许大家心中都隐约地知道杰弗和凯莉有心事,为了避免过节时伤感就可劲地闹,有些粉饰太平的意思。

等我们擦干眼泪收起笑脸晚餐将要结束时,凯莉对我们说:我们想去北京找发展机会看看,有家机构在筹备英语培训学院,或许比较有意思,杰弗则是向我们说明不愿教书但可以编教材。我们也不好多嘴,好与不好都在肚子里说不出口。私下里,我对凯莉说:去北京,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事情总有两方面:杰弗在美国什么都不是,到了中国,他有可能就成了宝,从一个Nobody,变成了Somebody,麻雀变凤凰。他年轻又帅气,又爱玩儿,他不招惹那些姑娘,可架不住有些姑娘猛扑他啊,是个男人就难拒绝,你能掌控吗?凯莉为难地说:那可怎么办?在这儿他也没事做,这不是个事儿啊。我试探着问凯莉:你英文好,又懂电脑,为何不先找份工作做着,给他时间慢慢想。或许是一家门口一片天吧,别人家的事情真是不好说。凯莉始终不愿找工作,整天跟在杰弗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死死地依赖他,说不出像个啥!

后来,他们就真的回北京了。临走,杰弗留下了弟弟杰克的电话号码,让我给杰克教中文。哥哥也希望弟弟将来去中国教英文。

关于他们回到北京之后的故事,几乎就像是按照导演编好的剧本一样照葫芦画瓢去演出,不意外但令人遗憾。

弟弟杰克的故事就更加传奇一些。

第一次见到杰克,感觉他和哥哥长得似乎是在像与不像之间,正面看着不像时,侧面看着又很像,只是杰克长得更加南美一点。聊天中才知道,他们的爸爸是秘鲁后裔,妈妈是英国后裔,这就对了,哥哥像妈妈,弟弟像爸爸。

杰克这个小伙子真是聪明,跟我学了半年的中文,基本的对话都掌握了。四声的发音对老美是最难的,他也能发音到位,而且通篇课文都能背过,真是不容易,让我惊叹的同时又佩服死了,不像教其他的老美学生,简直是牵牛上树,让我一辈子没有成就感。杰克有他自己的学习要求和目的,每次来都会拿出已经写好的纸条,上面写着在中国的生活中可能遇到的用语,让我给他翻译成中文回去复习,下次来让我考他,像是:我是美国人,洗手间在哪里,出租车,公共汽车,美国大使馆,护照,你很漂亮,酒吧,发电子邮件……一大堆的生活用语,他都很仔细地做了分类。

因为他是杰弗的弟弟,我当然对他更加关照一些。这半年辅导他学中文,我没收他一分钱的学费,不是不想收,而是没法收。我真的不明白,他也是毕业于私立名校,学的还是经济专业,竟然连一份正经工作也没有,只有一份兼差的工作,就是在一家琴行教学生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