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1976--2012我的野人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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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艰难抵达迷魂塘的边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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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保护区建立之初,管理局的干部、职工和家属都住在用木板和油毡搭建的工棚里。1988年暑假结束前的一个傍晚,刘民壮教授和李孜与林区群艺馆副研究员尹本顺一行,到房县和神农架的宗峡无人区考察结束后,到木鱼镇找到了我。我在只有10平方米,仅放着一张床和一个小木柜的居室里,接待了刘民壮这个当年鄂西北科考队的队长和科考队员李孜。

晚上,我们三个人四百多斤重,一下子拥挤到我的床上,压得我的床铺的木板“喀嚓喀嚓”直响。三个人无法睡觉,我们只能穿着衣服半坐半躺在我的床上打瞌睡。一年没有见面,突然相聚在一起大家异常兴奋。刘民壮打开话匣子就开始和我嗡嗡唧唧地讲起话来。我们从全国关注的神农架金丝猴被盗大案的告破,讲到当年为了征服生物界的几个否认神农架有金丝猴分布的专家,刘民壮第一次在原始森林中看见金丝猴的喜悦;从送郎山上那个屠夫宋大伯,曾和两个亲戚在武山迷魂塘和母野人在一起烤火的故事,讲到了我准备到武山迷魂塘探险的计划。

午夜过后。就在我们越讲越兴奋,完全进入旁若无人的境界的时候——突然从油毡棚的好几个角落,传来了邻居的职工和家属们,在床上“砰砰、砰砰”的敲击板壁,提示我们不要影响他们休息的声音。三个人的谈话这才戛然而止。少顷,我听见了刘民壮和李孜响起呼呼的鼾声。

两个上海的野人迷走了。刘民壮教授对我讲的话,却在我的脑海里掀起了一阵阵涟漪。他说:“黎国华,我从1977年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了在你的这一辈子,除了野人已不会再有什么能迷住你了。不过,我还是想说说我对你的看法。1977年,你考上了大学没有去读书,这应该是一个失策。你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最好还是要上个函授大学。你如果能到上海去一趟,我可以帮助你联系,在我们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或者生物系上几年函授大学。”

刘民壮和李孜像两颗流星,匆匆地光临了一下我生活和工作的神农架自然保护区,又匆匆地返回了上海。两个月后,我找单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专程到了上海。然而,因刘民壮突然接到云南省沧源县莲花湖小学的李明智老师的电报,滇缅边境丛林中的野人多次光顾他们的村子,李明智和当地猎人还专门组织过捕捉,刘民壮、李孜向各自的学校请假,就在我到达上海的三天前,他们已经踏上了前往昆明的火车。就这样,由于阴差阳错,使我失去了一次希望到华东师范大学函授学习的机会。

李孜因为这次云南之行,使一次不幸的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在从昆明搭乘班车到沧源县莲花湖边境考察时,前边一辆班车翻入了几十米深的山谷中。为了抢救遭遇车祸的20多个乘客,李孜高喊着救人要紧,独自一人从深谷里先后背了6个重伤员到公路上。因眼睛高度近视,劳累过度,他自己不慎跌下山崖将腰椎骨折断。经刘民壮多方努力,才总算将李孜弄回上海医治。后来,是上海一家医院为李孜特制了一个金属支架,才使他从病榻上重新站起来。又能继续进山考察。

从1989年春节期间开始,《神农架金丝猴》《神农架之梦》两部电视纪录片,经郭跃华后期制作,相继在湖北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不断播映。能看见自己付出了艰辛劳动和汗水的电视片展现在荧屏上,能让国内外亿万电视观众认识森林里的金丝猴,关注神农架的野人,我的心里洋溢了幸福和喜悦。

1989年11月底,我应中国电视剧国际合作公司制片主任单于生的邀请,到达了与神农架、竹山接壤的重庆市巫溪县双阳乡的深山中。参加了由英国电视编导——艾恩约翰·詹姆斯·邓肯,制片人——吉罗迪妮·安伊斯特拍摄的电视片《追踪奇遇》。并接受了英国著名人类学家——世界前动物学会秘书长约翰·理查德·格林威尔教授,美国著名人类学家弗兰克·尤金教授的采访。

1996年,作者接受英国约克郡电视公司采访时,与导演德里克·琼斯合影。

约翰·理查德·格林威尔教授是世界知名科学家,也是走遍世界许多神秘地带的科学探险家。在参加《追踪奇遇》电视片的拍摄期间,他说他已在美国的加州、尼泊尔、印度、缅甸及原苏联高加索等地,见到了世界各地许多和我一样,一直都在探险研究野人的人。他还向我介绍了已经在高加索从事雪人考察二十多年的法国女医生考夫曼研究野人的情况。约翰·理查德·格林威尔教授非常赞赏我的不屈不挠的精神。他衷心希望我的探索能够取得最后成功。在即将离开巫溪县城,踏上停靠在美丽的大宁河畔的漂流船,就要与几位国际知名人类学家分手的时候,约翰·理查德·格林威尔教授紧紧地与我拥抱告别,从身边取下伴随他走遍了世界许多地方的一把美国西部牛仔刀,庄重地赠送给了我。他深情地说:“希望你一看到这把小刀,就能想起我,我会在世界的另一半球上,一直关注你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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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元月10日,在一个寒冷异常的早晨,我坐上了一辆途经神农架南部的木鱼镇,从兴山县开往松柏镇的班车。鹅毛般的大雪笼罩着神农架的高山公路。临近春节,从外地往林区大山里钻的人,除了少数几个贩卖柑橘、猪肉的生意人,已经寥寥无几。为了野人,我陶醉在追寻的梦里,又一次雄心勃勃地上路了。我一直趴在前排的靠背椅上,无精打采地养神。而此时,我的灵魂犹如鹰击长空,一直在不知疲倦地穿越时空,在为我人生的小船导航。

我这次要前往探险的地方,就是四年前我在送郎山考察时,从那个高个子屠夫宋大伯那里知道的——林区阳日镇武山的迷魂塘。我的这次探险计划预计50天。除了我自己,我还邀请了文工团时期的同事任传江和几个当地的民工。因为进山时间长,人员多,我除了购买了大量食物、药品、考察用品外,为了在大山中听到人类的文明之声,我还特地买了一个小收录机。

武山迷魂塘位于神农架林区东部阳日镇辖区的丛山峻岭中。我这次进山的助手任传江,就住在镇上的阳日大桥桥头。起源于神农顶北坡的原始森林韭菜垭的阳日河,穿越八百里神农架丛山峻岭,流经下游的保康县南河后,便注入了长江支流的汉江。阳日镇是神农架林区的东大门。

当年那个充满稚气的小娃娃任传江,现在已长成了一个膀大腰圆、健壮如牛的大小伙子,还当上了林区基层乡镇的副乡长。

四年前,当我离开送郎山,准备从松柏镇返回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所在地木鱼镇时,在松柏镇长途汽车站,已多年没见面的任传江突然闯入了我的眼帘。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战友,一下子亲热得了不得。他听说我的下一个探险目的地是武山的迷魂塘,他告诉我:不管我什么时候到武山迷魂塘,他一定要跟我进山探一次险。

当天快黑的时候,我从松柏汽车站乘班车到了阳日镇。我首先将装了几百斤物资的三个麻袋,从车上掀到了路边,然后就去找任传江帮忙。不知不觉中已接近了任传江的家门。

“哇,这不是黎国华吗?你可是一个稀客呀!”任传江的60岁的老父亲,正坐在门前的轮椅上养神,他一看见我就异常兴奋地对我说道,“你虽然没有来,我们可是经常在电视里看见你呀。《神农架金丝猴》《神农架之梦》,我们都看了好多遍了。今天你走到了我跟前,你说说,你到底见过几次野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