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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神农架中部的桂竹园村的高山密林中,历来是野人出没的地方。1960年初,李学平、席顺才、宋国栋等林业专家,在常昆组长的带领下,随国家林业局湖北区分队到神农架进行第三次森林资源调查。一天,在桂竹园的深山密林中开展林业勘测的李学平一行,正在工棚里休息,突然听见有人朝他们发出粗犷的吼声。四个人回头观望,只见两个披头散发、一身红毛的高大的野人,已渐渐走近了他们的厨房。看见两个野人一直望着他们傻笑,李学平等人因早已听说过,与他们一同到神农架勘测的地质队员都曾遭遇过野人。面对向他们吼叫的野人,他们既感到害怕,又觉得稀奇,他们就大声说着话,一边相互壮胆,一边仔细观察野人。相持半小时后,两个野人终于缓慢地走进了森林中。
自1960年以后,仅仅在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桂竹园村附近的八里沟、黄龙堰、盘龙山、燕子垭等地,就有数十人先后七次与野人遭遇。这说明仅分布在桂竹园一个小山村的野人群落,不但没有绝灭,他们的种群反而更加兴旺。然而,根据近几十年人民群众目击野人的报告显示,在神农架及周边的城口、巫山、巫溪、竹山、房县等地,像桂竹园这样有野人出没的自然村多达近百个。
先后四次陪日本、英国电视传媒到神农架采访黎国华,在酷寒的隆冬,两次差点死在山中的湖北省外办新闻文化处处长向立山(左),与作者黎国华留影。
1993年9月23日下午,一辆中巴车正缓缓行驶在神农架燕子垭的公路上。司机看见前方有几个人影在穿越公路,“嘎——”的一声来了个急刹车。当坐在车上的湖北谷城801厂的王发先、黄先亮等10人朝前边观看,在离汽车20米的地方,正在惊慌失措地朝森林逃遁的,是三个披头散发的野人。消息传出,林区党委宣传部部长戴明和新闻办公室主任罗永斌,及时组织林区科考人员到现场进行考察,发现大量野人踪迹。不久,当年的科考队员于工、于建兄弟和他们的哥哥于军一道重返了神农架。中国科学探险协会奇异动物专业委员会的袁振新、王方辰、赵连石、杨西虎、徐晓光等专家,也多次走进神农架考察。
随着神农架野人再次引起世界关注,1994年秋,在湖北省外办新闻文化处处长向立山的带领下,日本东京电视台率摄制组,到达神农架与兴山县接壤的杉树坪、高坪等地,拍摄《中国神农架野人探奇》电视片。一次,当向立山处长走到山谷中一个很高的小木桥上时,因心脏不好,在深山劳累过度,他突然两腿发颤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深谷。听见向立山处长喊道:“黎国华,我不行了!”我几步上前,一把搀住了他。面对两个人都有摔下深谷被山洪冲走的危险,我咬紧牙关一步步把他扶过了小木桥。日本人的电视片仍在继续拍摄,为了圆满完成外事任务,虚汗淋漓、脸色苍白、心跳微弱的向立山处长却昏倒在地,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苏醒过来。
1995年12月下旬,已经迷上野人,三次走进神农架的富士电视台导演并木明典、东京大学人类学家和田一雄博士,带领编导岸田毅彦一行七人,在我和向立山处长等人带领下,我们在大雪封山的隆冬季节,进入了野人出没区之一的反湾梁西南侧的一个山坳里。高山的积雪深达半米,气温每天都低到零下20度。日本人为了拍摄到野人,一个个雄心勃勃。就在我带领和田一雄博士、并木明典导演、岸田毅彦编导和录音师飞弹浩志,一连几天在森林中穿插搜寻野人踪迹的时候,两位日本的摄影师田乔、田中希在反湾梁附近的一个山崖边,架设着带有望远镜头的摄像机,依靠一个小帐篷每天吃干粮、喝雪水,在酷冷的雪山上坚持了一星期。
严酷的低温冰冻天气,使高山的箭竹林海完全倒伏。为了将中日摄制组安全撤出险境,我和向立山处长、并木明典导演在前边开路。三个人一边往东边的猴子石匍匐前进,一边用匕首和小刀一根根地砍着被冻成了坚冰的箭竹。气温降到零下20多度,向立山处长因心脏受到酷冷的低温天气刺激,突然气息微弱,朝我呼叫一声:“黎国华,我不行了。”就昏迷了过去。看着一个省外办的外交官,为了完成外事任务,先后两次差点死在神农架的深山,我丢下身上的行李,这才将他拖出一片倒伏的箭竹林海。
在摄制组即将离开神农架时,一位专门从日本赶往神农架,为并木明典导演庆贺五十岁生日的日方官员——富士电视台企划制作部部长青木征雄,在山中看见我每天穿着普通水靴在林海雪原奔走,因一双脚每天打湿受冻,严重摧残了我的健康。他特地在木鱼小镇买了一双质量低劣的胶鞋,极其别扭地穿在了他的脚上。然后他把自己的一双防寒防冻的深筒保暖靴留给了我。一个日本友人因崇敬我的敬业精神,给予我的关怀,使我备受感动。
光阴似箭,时代变迁。随着生态旅游事业的发展,我所居住的木鱼镇,已从建立自然保护区初期,仅有一家小旅馆的凄凉景象,发展成了宾馆林立的省级旅游明星镇。夏日的深山小镇,雨后天晴,在香溪河上游清凌凌的溪谷里,总会弥漫一层浓重的雾气。傍晚,随着一丝丝凉气袭来,小镇上游人如织。那些来自武汉等大都市的退休老人,开始陆续从镇上的各个角落聚集到香溪街跳舞。他们是木鱼镇的常客。只要进入夏季,这些退休老人因爱上了森林的清新空气,爱上了来自高山和密林的洁净的泉水。他们总会年复一年地来到小镇上的一些私营旅店,在神农架消夏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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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0月28日傍晚,一个爆炸性新闻在神农架自然保护区突然传开了。保护区管理局所在地木鱼小镇上,到处都有三五成群的人在议论:
“今天山上有个留学日本的博士失踪了。”
“这几年闹野人闹得凶,说不定又是被野人抢到山洞里去了。”
听了游客和小镇居民的议论,我的心一下子忐忑不安起来。因为上午约9点钟的时候,在神农顶景区的小龙潭野生动物救护站,我曾与一个留学日本的博士讲过话。自从保护区开展生态旅游以来,到神农顶景区观光旅游的国内外游人络绎不绝,难道这么巧,就会是他吗?我一边想着,一边回忆上午与那个小伙子见面的情景。
这是个二十七八岁,身材不高,戴一副近视眼镜的瘦弱文雅的小伙子。当我从神农顶的瞭望塔乘坐一辆便车,刚刚到达半山腰的小龙潭野生动物救护站时,一个自称叫汪华的青年,通过在小龙潭旅游接待中心打听,凑巧在这里找到我,并很客气地问我:“你是黎国华吧?”
“是啊!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从上海来的,我叫汪华,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
作者与日本富士电视台导演并木名典(中)、日本东京大学人类学家和田一雄教授(左)在神农架拍摄电视片时留影。
“你是华东师范大学的?知道刘民壮么?”
“知道啊!我就是读了刘民壮的《揭开野人之谜》的书才知道你的……我在日本的时候,从电视上经常看到你,知道你还在坚持考察野人……黎老师,你住在哪里,晚上我怎么找你?”
“我住在木鱼镇自然保护区宿舍。有便车我一会就下山。晚上,你去找我吧。”
作者生活的神农架木鱼镇。
“那太还好了,咱们晚上见!我这时还要陪大岛宏先生到景区看一看,晚上我一定来找你。”
天已很晚了,最终我也没有见到汪华的影子。“这个叫汪华的博士到底是因为迷失方向,在森林里失踪的呢,还是在森林中被野人抓进了深山洞穴呢?”想到一个留学日本的博士,因为关注我的事业,竟然在走进神农架的第一天失踪了,这使我的心里十分难受……
第二天早晨,就在我背上背包,搭乘一辆上神农顶的便车即将出发时,我在保护区管理局的楚林宾馆门前,看见了与汪华博士一起走进神农架的日本老人大岛宏。这是一个白发秃顶、中等个子、神情沮丧的老人。大岛宏是日本福冈县筑紫野市国际友好交流会会员。在1937至1945年日本侵华战争中,大岛宏16岁便作为城市少年充军,踏上中国土地并在日军第七十师团当通讯技术兵。日军投降后,早已对战争深恶痛绝的大岛宏,于1945年8月30日,与他的几个参加了反战同盟的好友——日本医生杉木、稻田、中北等五人,在离南京不远的马鞍山参加了中国新四军。
1946年,在新四军华中军区政治部日本工作班工作时,大岛宏在新四军敌工部副部长陈超环带领下,负责维修新四军总部的十多台汽车,肩负着给新四军军长陈毅将军开车的重任。在参加百万雄师追击蒋家王朝的渡江战役中,大岛宏因木船被敌军炸沉落入水中,身边的战友大多数牺牲,他被一位曾留学日本东京美术学校的李桢泰参谋长奋力救到了岸边。新中国成立后,已回到日本的大岛宏,曾利用在北京师范大学任外聘专家之机,通过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的帮助,多次打听李桢泰的下落。他还在该研究会的《大江南北》杂志,发表《李参谋长,我在找您》的文章。为了实现报答一位中国恩人李桢泰的愿望,2000年10月,他抱着“在有生之年决不动摇找下去的决心”,抱着“即使李桢泰参谋长已不在人世,能看看恩人的坟墓,也可了此心愿”的美好愿望,又随日本的“中国之旅参观团”来到中国。
随着近20年来,许多日本传媒及东京电视台、富士电视台不断到中国对我考察野人的进展进行采访报道,大岛宏不但开始关注神农架的野人,也一直把到神农架旅游,当作了他的梦想。在随中国之旅参观团游览了我的故乡——长江三峡水利枢纽以后,大岛宏告别参观团,便与正在日本留学的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博士汪华同行。两人于2000年10月27日,乘一辆出租车,从宜昌出发抵达神农架木鱼镇。于10月28日8点出发,进入神农顶景区。
一位英国探险家拿着当地介绍中国野人的报纸,在木鱼镇找到黎国华咨询野人。图中为作者的儿子黎春晖。
其实,这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当大岛宏、汪华乘坐的出租车,离开半山腰的小龙潭旅游接待中心后,他们就沿着蜿蜒的公路,行驶到了高山之巅古老、神秘、荒蛮的神农顶风景区。二人在车上时而欣赏群山层林尽染的秋景,时而走出汽车,观赏神农谷的气势恢宏的喀斯特石林景观。
虽然半山腰阳光灿烂,汽车往高山走出十公里,大岛宏、汪华乘坐的出租车,便淹没在了遮天蔽日的浓雾中。在半山腰只要看见高山顶的天边有飘动的云朵,走进这天边的云朵便是弥天大雾。这就是神农架海拔3000米左右的高山地带,因峡谷地带遇到强气流后,山谷里的云海随着气流的急剧上升,漫延到高山顶而形成的浓雾。这也是神农架高山最常见的低云大雾天气。
深秋的高山,山野的风已是凛冽刺骨了。由于正逢寒潮袭来,这天,高山所有的树木、灌木都在寒风和迷雾的笼罩下,披上了晶莹剔透的雾凇。当大岛宏和汪华的出租车撩云拨雾,于上午10点钟左右,抵达板壁岩森林生态旅游小区时,看见浓雾太大,雾中夹着毛毛细雨,已经79岁高龄的大岛宏,只好与司机留在车内。而28岁的汪华博士,大概被板壁岩那些在流云飞雾中时隐时现的嶙峋怪石所吸引,茂密的原始森林的迷人气息使他顾不得寒风大雾,他跟大岛宏说了声:“先生,我到景区看看就来。”便兴致勃勃地沿着停车场边的旅游步行小道,一头钻进了浓云迷雾中。
“啊!迷人的神农架——呜啊——呜啊——”汪华带着几分好奇天真的呼叫声,从远处的雾中传到了大岛宏和司机的耳中。接下来便是大岛宏和司机从漫长焦虑地等待,到后来揪心地呼喊、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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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就因为神农架的高山有永远飘不散的迷雾,才使这个山深林密的地方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给谜一般的野人造成了一道道天然屏障,使人类在短短几十年中,就有四百多人先后与神出鬼没的野人邂逅相遇。
风在呼啸,雾在翻滚。黑魆魆的森林和山野中的嶙峋怪石,此时似乎都变成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这位青年博士或许是在遇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后,吓得连大喊一声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就被森林中的野人掳走了。
从板壁岩景区的入口处,沿着一条宽一米、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途经“蛟龙出海”,在约半公里处有一岔道。从岔道向左,是通往原始森林腹地的一条羊肠小道。从岔道向右,沿着景区蜿蜒的小道,经过约2公里的森林环行旅游线回到停车场,即使慢慢游玩全程,也只需一个小时。然而,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汪华也没有回到景区入口处的停车场。他神秘地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