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我向当地最高山——云山冲去。那是我心灵的圣地,是我每年暑假必去的地方。
当车在山坡上蜿蜒蛇行时,我才注意到,秋来风凉林先知。
满山满坳的松树蒙上了几许沧桑之色,所有的曾经都浓缩在树枝梢头的微红淡黄中。林间枯枝纵横交错,有的斜倚,有的横靠,有的弯曲沉默,有的向苍天张开臂膀,各种永恒的姿势似在诉说着一个个古老的传说。风吹过来,路边的茅草杂柴,林间缠绕的荆棘枯藤,都随着树梢的点头微微颤动。在这里,厚重和沉默让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多余。就仿佛语言最高的境界应是无言,无言的最高境界应是包含所有的语言。
季节的脚步总是这样不慌不忙,心总在世俗尘嚣里沉浮挣扎,思绪在世俗里大汗淋漓地乱奔一场。蓦然回头,我们已被季节拉下很远很远,我们已把人生最本质的东西遗忘得太久太久。面对世人的匆忙与懊悔,山林像那个江渚上惯看春花秋月的白发渔樵。
中午我爬上了云阳山的最高峰———紫薇峰。抬头一望,太阳嵌入空中,仿佛就在眼前。我拣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山顶一旁的树木,都隐藏在浓浓的雾中。那雾一片片地、一丝丝地向另一旁游进,不一会儿,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眼前的一切都隐藏在浓雾中,我分不清东西南北,整个世界成了白蒙蒙的一片!那一刻,我惊恐万状,强烈地感受到一种无力与无助。在大自然的伟大与庄严面前,人是多么的渺小!
在大庙里我随手一摇,一跟上上签干脆利落飘出来:
荣华富贵事非轻,
多赖阴功并祖功。
积善之家有余庆,
名途学业两皆通。
沉吟半响,又摇了几下,这次一跟签很艰难地出来了,也是上签:
得失穷通不自由,
今生缘福是前修。
果能射中雀屏目,
富贵双双到白头。
我在“不自由”和“富贵”这两个词间沉思了很久,有一丝悲哀在心头啄了一下。
生命的本质应是什么?人生追求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又看到这位尼姑,这位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很清秀的尼姑。她穿着黄青色的袍服,脚著皂布鞋,显得干净清爽。她的眼里永远都有自然流露的温和平静。她对每位朝拜者都友好,充满善意。她已经习惯了人们紧盯她的目光,因为我在盯着她的时候,她仿如入无人之境。
她的光头在众人的目光中泛着微微的光芒。她的眼神和光头令我生出莫名欣羡,我嫉妒她眼神中如水般的平静。有一刹那间,我断定我的前生就是尼姑,今生为了还我头发,才让我有了浓密而及臀长发。我明白内心那种莫名的冲动与向往,心里有种归宿之感。
像往年一样,我和她一起吃了顿斋饭。原始味道的辣椒炒茄子,辣椒炒油豆腐,红烧冬瓜,让我尝到了儿时饭菜的味道。主要原因,还是自己用原始肥料种作的,再吸山间之精英,味道才会如此本真与原始。我见她吃东西很安静,慢慢地扒饭,轻轻地夹菜。很小心翼翼,哪怕是一粒饭,也要拾起来。心想,这山间精英,人间美味,怎能不珍惜而感恩呢。
如果不是明天还要补课,真想和她住几天。早晨,我们一起除草浇水,吸山间之朝露。白天我们一起给来自四面八方的朝圣者解迷除难。晚上我们一起探讨佛学命理,共闻山间之泉响。
生命就在一种实在中自然消逝。
2006年9月10
由沉塘藕评论:涉及到人生命题,多以情景牵出,少些议论。说到“就仿佛语言最高的境界应是无言,无言的最高境界应是包含所有的语言。”这个理论时,最好不说,或者干脆去掉。从那以下,我几乎被感动了,尼姑与抽签,形象而逼真。人生大抵如此,前世与后世总是衔接不上。有思维的作者更让人看到前世是如此的静,而后世又是那样的躁。喜欢你的文笔,触动着我的神经末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