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些曾漂浮在生命,爱情以及死亡的溪流之上,而后终被遗忘的年代,便感到了一种离世的自由。 ---------泰戈尔
古董箱子里的信件打乱了安落所有的安排。既然决定不回赫尔辛基,她也要寻思找一份工作,租房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寻找那人的下落。
问了几家房产公司,房子不是租金太贵就是环境太乱,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安落低低一叹,从路边的报亭买了几份报纸。
正在这时,一个短发女孩风风火火地从一边的商场里跑出来,尖叫一声:“席安落,你是圣莲高中的席安落?”
安落拿着报纸楞了数秒钟。
“我是莫小菲啊,就是高一时坐在你后面的假小子莫小菲,记起来了吗?”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安静内向的女孩子,和班上的同学几乎不说话,顾家管教极严,她也从来不会去参加什么同学生日会,野餐之类的。记忆里倒真的有一个活泼帅气的女生叫莫小菲。
“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从小到大的同学中,你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席同学,这么多年,你可是一点也没有变啊。”莫小菲一脸激动地抓着安落的手,顺手将手上的大包小包全丢给随后来的助理,嚷着说,“你去跟我爸说,今晚的聚会我不参加了,我碰到老同学了。”
“老同学,咱们找个地方聚聚?”话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不过安落还没有回答便被着突然冒出来的莫小菲同学拉着走了。
“真的好巧啊,我刚刚去购物,从橱窗里一眼就看到你了,你丫的这么多年还跟个小龙女似的,不食人间烟火。”从见面开始莫同学就霹雳巴拉说个没停。
安落笑着听着,心里暗叹,这也实在是太巧了,她回来第二天就遇见了老同学。
“对了,你都不知道,你当年一转学,我们班多少男生顿时心碎一地。”莫小菲眉飞色舞地说着,当年圣莲高中的席安落同学,那可是全校最特别的女生,不仅男生暗恋,女生也拜倒在她的清冷气质下,各种羡慕嫉妒恨。
然而对于这一切,安落确实丝毫不知。那时,顾家的生活让她如履薄冰,她一度活在自卑与不安中,在学校下意识地与同学们保持距离,活在自己自认为安全的小角落。如今听莫小菲提起,倒也只能微微一笑。
“你都不知道你哥哥多凶,那个时候班上男生给你写的情书都被他没收了。”
“我哥哥?哪个哥哥?”安落有些诧异。
“天呐,老同学,难不成你还有几个那样极品的哥哥?晕了,我要晕了。我最受不了美男了。”帅气的莫小菲同学翻了翻白眼,做晕倒状。安落不觉微微一笑,她高一时,蜜雪上初一,那时,顾飞扬经常来接蜜雪,也会偶尔来她的教室,很不耐烦地带她回家。莫小菲看到的一定是顾飞扬,那厮确实有一副好皮囊,只是内里过于黑暗了些。
“你后来转去哪里读书了啊?听说去了国外,是吗?”莫小菲看着安落手上的报纸问道。
安落嗯了一声。一边用笔圈出报纸上的职务,一边应着。
“你在找工作?席安落同学,你居然在找工作?”莫小菲惊异地叫道,圣莲高中是一家私立贵族学校,能在里面读书的都是有些来头的,据说席安落背景挺大的。
“我刚回来,想租套公寓,找份工作,这样不对吗?”
“对,挺对的。”莫小菲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留个号码给我,工作的事情我帮你问问,至于租房,我现在就一个人住,要不,你先和我住吧,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安落迟疑了数秒钟,委婉地拒绝,一方面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对人有了深深的防备之心,另一方便她性情本就桀骜,喜欢独来独往。
莫小菲顿时奄了下去,不过随即又誓言旦旦地说道:“席同学,我们每年六月都有一次同学聚会,这次你一定要参加啊。”
“好。”安落轻声应着。
与莫小菲聊完后已是下午,安落又找了几家房产公司,看了看房子,吃过晚饭才回到酒店。
这些年她主修金融,兼修翻译,倒也时常接些翻译的活儿,找工作应该是不难的。安落筛选了一些比较知名的企业,从网上投了一些简历。
这个城市的夜晚有些说不出的深沉与迷惘,安落叫了一瓶红酒,隔着厚重的窗帘看着外面的夜景。这些年她总要借助红酒才能入睡。
顾飞扬肆无忌惮地闯进来时,身后还跟着特地为他开门的经理。
那个经理点头哈腰地将顾飞扬送进房间后就带着职业微笑遁走了。安落将手上的红酒放置窗台,淡淡地说:“有话出去说。”
顾飞扬看着她过于平静的面色,倒也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只是靠在门边的墙面上,笑得一派肆意风流。
“安落,爷爷说让你回家住。”
“帮我转告爷爷,我在外面过的很好。”顾家又有几人是愿意看到她的,何苦要让她回去,彼此折磨。
其实又与爷爷有何关系,不过是这厮的想法。这人就有这种本事,私闯别人的房间,偏又能做出一派主人之姿,将无耻嚣张跋扈演绎得入木三分偏又不失风度,也唯有顾家人能做到如此。
“我以为这些年的经历让你学会看清现状,席安落,我不知道该说你固执还是该说你蠢?”顾三少眉眼冷了几分。
“我以为这些年的经历能让三表哥学会一点基本礼数,结果还是如此幼稚如此自私。”安落反唇相讥。
“好,你比当年到多了几分伶牙俐齿,越加不可爱,席安落,别以为你一天干的事情我不知道。”顾飞扬不怒反笑,“想找工作?我顾飞扬放出一点风声,谁敢用你?想租公寓?你租一处,我买一处。安落,喜欢这样折腾吗?”
“你想怎样?”这样荒唐的事情,顾飞扬是做的出来的。
“回顾家。”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让我回顾家?”安落低眉冷声问道。
“有些事情从哪里开始的,就要从哪里结束。”迷恋也罢,玩弄也罢,如今席安落回来了,他便无法容忍她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好,我答应,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安落走过去打开门,抬眼看着顾飞扬,笑出一丝的冷漠:“顾飞扬,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我看出来了,只可惜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
顾三少面色一僵,沉默了数秒钟。
“你依旧为当年的事情恨我?当年我只是想分开你和连城,该恨谁你心里清楚。”
“安落,你该恨他。”
指尖无意识地扣紧,她已经克制自己不要去碰触这个名字了,不碰就不会去记起。
“你住口,当年的事情我一样不会原谅你。出去。”
“我给你时间调整,今晚你就跟我回家。我在门外等你。”顾飞扬面色森冷地走出去,席安落,只要你恨他我便不惧。
这些年,也只有那一人令他警惕,旁人他顾三少全然不放在眼中。
安落狠狠关上门,靠着门扉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指尖在门上滑出一道道划痕,转眼即逝。
当年,虽然是顾飞扬败坏了她的名声,拆散了她与连城,不过,此后十年的艰辛与漂泊,那样地狱般的生活都是那个男人给的。
顾柏雷,她终于承认自己是恨着他的,十年来,放在心尖上的恨。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跑出房间试图去跟继父解释。在继父的书房外,却亲耳听见顾柏雷的声音:“舅舅,送她走吧,她终究不是顾家的人,留在这里只会闹出更大的丑闻。”
“送去哪里?”
“北欧,最远的北欧。”
她赤脚站在门外,一生的命运从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