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目前要做的,不仅仅是让这只国宝级的华南虎多活几年,而是要尽快地恢复有利于野生动物中国虎生存的自然环境。如果环境破坏到不可逆转的程度,即使再从天上掉下来100只中国虎,也不能挽救这一物种的灭绝。欧洲人灭绝了自己土地上的狮子,以致多少欧洲人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祖先,现在的孩子们只能在《狮子王》等动画片中领略狮子的风采了。如果中国虎灭绝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我们将以何面目面对我们的下一代?中国人灭绝了与自己共生共存几十万年的老虎,虽然今天的人类已经有了忏悔之意,当人们意识到老虎的灭绝就意味着生态环境的崩溃,也意味着离人类的灭绝不远了,补救也就来不及了。
自然万物构成了一个生命的和谐整体,生态系统中的所有生物之间都有着环环相扣的不可切断的关系,生命共同体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断裂,都将导致整体生命的毁灭。生态伦理学家利奥·皮德提出了生态整体主义的最基本的价值判断:“当一个事物有助于保护生物共同体的和谐,稳定和美丽的时候,它就是正确的,当它走向反面时,就是错误的”。奥波德.沙乡年鉴.刘耳译,吉林人民出版社人类应该重新确认自己在自然整体中心的正确位置,恢复和重建与自然整体以及整体内部各个其他组成部分的和谐、稳定、和平共处的亲密关系。
张炜的《刺猬歌》在叙事层面体现为对民间神秘诡异事象的书写,营造了一种似幻似真的充满神秘主义气息的荒诞意境,如人变刺猬,刺猬变人的幻想游走在山东半岛沿海居民的日常生活景象之中。文学作品中写到的自然事物,常常是具有隐喻意义的。
《刺猬歌》描写了发生在山东半岛沿海一个叫棘窝镇的几十年来的环境变迁。结交野物是棘窝镇的传统,传说镇中最大的财主是霍公,霍公喜欢女人和一些雌性野物,美貌的人和畜生都是他的朋友。“霍公在死前的几年里,已经达到了与大自然浑然一体的地步。他走到林子里,所到之处总有一些白羊、狐狸、花鹿之类相随,它们之间无论相生相克,都能和谐亲密共处,霍公晚年筑了一面大火炕,睡觉的左右都是野物,从六十岁开始不再吃一口荤腥,主要食物是青草,像畜生一样。”张炜.刺猬歌.当代.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1.76霍公死后,响马唐老驼占领了棘窝镇,做了三件事:一是追剿霍家后人,迫害野物;二是消除戴眼镜的;三是砍树。尤其后两者对棘窝镇的伤害最深。消除戴眼镜的意味着对知识的仇视和践踏,而砍树则使棘窝镇的生态环境遭到前所未有的严重破坏,一连砍了九年的树,镇上的人与林中的野物唇齿相依,你来我往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不仅如此,而且人们没有粮食吃了,开始吃土,大批的人饿死。
而最有心眼的美女珊子自从俊美青年良子失踪后,便性情大变,经常一个人跑到海边为母豹、海猪接生。似乎只有在与野物的接触、交融中来慰藉自己那颗受伤的心灵。
进入80年代,唐老驼的儿子唐童先是挖金矿,以后又成立了所谓的天童集团,打着建设工业园的旗号兼并四周的农田和农场,还和外国人合伙建起了紫烟大垒。山地和平原的人看到镇上隆起一片片黑灰色的建筑群,以及一股股一缕缕紫色的烟雾——紫烟大垒,空气中充满了臭味儿,连一口干净的水也没有,镇上人得怪病的越来越多,当地有正义感的人三次出门告状,一点回音也没有,到第四次被阻截,第五次被暴打、被关押,肋骨断了三根,牙齿也不剩几颗了。大垒的水流到河里,水库里,鱼和庄稼一块儿死,谁敢跟他们讲话抗议,半夜就会被蒙面人打个半死。在大垒里做工的都是村里的穷人、外地的童工,什么劳动保障都没有,工资低到不敢让人相信的地步,每个月都有人不小心中了毒气或者自杀,最后被天童集团的人偷埋了事,紫烟大垒可以说都是用老百姓的血汗拌水泥、白骨当砖头砌起来的。
文本中最令人深思的一件事就是棘窝镇最俊俏、最温存的姑娘美蒂是个刺猬精精怪,也是森林的女儿,她与棘窝镇最英俊的青年廖麦倾心相爱,历尽艰辛,终于走到了一起,当他们苦尽甘来,日子蒸蒸日上之时,廖麦发现美蒂变了,在她身上人性的东西开始减少,兽性日益增多,为了钱,为了追求经济效益的最大化,美蒂的精神开始堕落,她不惜出卖自己,把自己前半身的自尊、自强不息的奋斗历程给颠覆了,美蒂的物化、商品化带给人们的是深深的震撼与思索,女性如果不注重自身的精神建设,不树立自尊、自强的信念,最终依然是重复旧轨道上的生活。
对《刺猬歌》中生态意义的解读不能游离它显在的主题而做孤立的索解,必须从作家的叙事策略和修辞话语中去辨析它内在的深意,因此,对作品生态主题的解读必须从其象征意义上去理解。张炜的《刺猬歌》以类似寓言的叙事风格表达了人应与动物和睦相处的生态思想。
20世纪下半叶以来,由于原始森林资源锐减,动植物的栖息之地遭到严重破坏,“我国有近200个物种消失,在《濒危野生动植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中列出的640个世界性濒危物种,中国占了156种,约占其总数的24%,有关资料还显示,中国有三百多种陆栖脊椎动物,约410种和13类野生动物处于濒危阶段。”哲夫.世纪之痒—中国生态报告.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9.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保护野生动物如果不从变化它们的环境入手,等于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挽救中国虎也好,还是普氏野马等别的濒危动物也好,首先,要拯救它们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起决定作用的是各级地方政府坚决把住现有生态体系的破坏开端,只有在保证现存的生态体系不被继续破坏的前提下,恢复已经破坏的生态体系才是有效地保护,否则结果等于零。几十年来,我们的生态保护环境治理总是走恶性循环的道路,结果治理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生态和环境整体恶化的趋势长期得不到有效遏制。
研究文本内的自然,最终目的是保护文本外的自然,人和虎、狼、刺猬等动物都是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而自然的整体利益又高于人类的局部利益,人一旦脱离自然整体生态系统,就难于安全、健康和持久的生存与发展。
环境污染和自然生态失衡也是导致传染源日益猖獗的主要原因,正本清源的最好手段是使自然生物的多样性和生态失衡得以全面的恢复和纠正。要想做到这一点,必须保护好我们的森林、动植物等自然资源,这是我们在21世纪进行可持续发展必须要做的头等大事。
其次,只有从思想文化的深层次来解决问题,进而普及生态意识,创造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人类文化和生存发展模式,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生态危机。动物保护的问题并不是简单的动物数量多少的问题,也不要动不动就说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增长不增长暂且先搁下,先得把环保跟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绑在一起,发展经济先得有个健康的经济环境。
但是人类的欲壑难填,在现实世界,能够享有奢华的消费已经逐渐演变为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志,在物质与欲望的双重刺激下,很多人早已把可持续消费抛诸脑后,完全不顾世界资源与环境的可持续利用,这种趋势将是十分危险的,如果片面追求经济增长,不顾生态环境。最终将导致地球资源的枯竭和生态环境的彻底破坏,从而毁灭人类赖以生存的唯一家园。
生态文学的创作与批评所建构的这样一种绿色文学,无疑为人们所熟知的后结构主义理论尤其是其语言理论注入了新的血液,也为生态批评理论建设开辟了新的研究思路。究竟如何切进作品,才能真正实现文本内外自然的沟通?如何挖掘作品中过去被人们忽略的生态思想和生态意义?重审和重评传统文学,对当今的生态文学创作都具有较好的借鉴、指导作用。我们的先哲老子、孟子、庄子在他们的作品中都留下了许多具有朴素生态思想的哲理,如中国“天人合一”的哲学传统,比西方天人相争、天人相分的哲学有着更多的、更合理的生态思想,这也是一种传承文明。而我们今天就是要继承这种优秀的传统,以促进生态时代的全面到来。
宽厚的社会允许人们再犯错误,可现有的生态危机却不允许人们一犯再犯,我们人类已经犯不起错误了,草木可以复生,自然资源却不可以再生。有些错误是我们人类的力量无法补救的。21世纪将是一个生态保护的世纪,后现代是生态学的时代,保护当前、保护家园,拯救生态环境将成为21世界最强烈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