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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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幽幽桂花香

桂花树与我情缘匪浅。

老家门前有一棵桂花树。树苗是父亲从学校带回家栽种下的,我和它一同成长,却没它长得快和壮。它圆鼓鼓地勃发着,浓碧繁茂,不过两年,如一把硕大张开的伞。我坐在这绿伞下读书,父亲眼中,活泼的女儿专注的样子就像一朵沉静的桂花吧?后来有人出了很高的价钱想买走这棵桂树,父亲一口拒绝。每次回家,看到桂花树,就像见到了老朋友。

成家时,在单位自建新房。特意嘱咐工匠在小小的院子里留一圈空地,预备种棵树。我上街挑了棵桂花树带回来,树根上分出两枝主干。他嘲笑我是外行,说应挑选一枝主干笔直向上的。桂树长势良好,很快就蹿出院墙,蓊蓊郁郁,还在原来的主干上另发了一枝。他要剪去,我不许,说哪有名字叫“桂”的人来剪折桂的呢?他笑我迂。说我们的名字合在一起还是“夫贵妻荣”呢。年幼的儿子在桂树下蹒跚,我的心里溢满芳香。这桂树,多像我们三个,枝叶相依,风雨与共。

夜晚,枕上无眠,诗书相伴。风吹着桂树,在窗外簌簌作响,枝叶婆娑,在墙角写着画意。便知晓,明晨的院子里,一定洒了许多粒金黄的小星星。读到“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这些句子,宛如是从心里流淌出来的。香味萦绕着梦境,让琐碎的生活轻盈了许多。月夜,我推开门,悄悄地来到桂树旁,似乎听到嫩黄的花蕊挤在一起私语。那时的我,慢慢懂得了,要像身边这株寂寞而从容的植物,守着自由的心,舒展芬芳,不让夜来囚禁。

还记得一个清晨,满天还挂着清亮的星子。我推开门,香气袭人。一时恍惚,分不清天上人间。站在院子里,置身于清芬弥漫中,刹那间像经受了一场奇妙鲜美的濯洗,整个人有脱胎换骨之感。

当儿子上幼儿园时,我们离开了那乡间小院,离开了和桂花树相伴的日日夜夜,搬到城里居住,开始了在家和单位两地的奔波。在城里生活多年,车声与霓虹中,我再没有寻到过那样诗意的夜晚和清新的早晨。后来,我参加进城选调考试成功,告别了工作多年的乡村。虽然单位离家近了,可是事情变得更多,工作压力加大,节奏也快。我似乎一时难以适应,每天脚步匆匆,肩膀沉重,人变得焦躁而恍惚。

那日,转过学校行政楼,迎面一树紫薇,粉红的绣球状的花开得一簇簇的,热闹得像下课的孩子。一股淡雅的香气飘来,闻香循望,一棵桂花树立在紫薇后旁,叶浓如碧,花满枝桠。我细细端详着桂花:小小的花蕊张开成四瓣,温润如玉,像是在微笑地和我打招呼。那熟悉的芳香,慰藉着我的心,盈润明朗。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李清照笔下,盛赞桂花色淡味香,体性温雅,为花中第一流。在那风雨飘摇的南宋,伟大的词人就像一棵高洁傲岸的桂花树,散发着穿越千古的芬芳,熏染着千年后一个同样钟情桂花树的平凡女子。

人在花下走,默念前尘往事,生命在成长,在变化,而花香依旧!如果人生是一场烂漫的花事,我多希望,也能做一朵桂花,幽幽绽放,在这萧萧秋风中默然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