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黄天赐期中考的成绩并不理想,在全年级仅排前四十名,比罗光辉还差一点。他为自己的成绩下降而十分懊恼。在以往的考试中,他的成绩总稳定地排在前二十名内的。如果不努力,那考上重点大学的愿望就落空了,这对得起玉婷吗?为了把成绩赶上去,他已有两周没有回家了。罗光辉这次回家除了帮他带来“粮草”,还带来一条让他担心的消息,他的母亲最近总是肚子痛。
肚子痛会不会是大病?如果母亲病倒,家里就像失去了一条顶梁柱。父亲一个人既要干农活又要照顾母亲,这个家几乎像散了架一样。过几天回去叫娘来县城看医生吧,天赐这样想着。
天赐期中考的成绩不太好,玉婷心里也不好受,至于她自己的成绩,更是大不如前。不过,她根本不操心自己的,她操心的自然是天赐的成绩。她知道,心爱的天赐一心想的就是考上重点大学啊。他的成绩下降,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吗?看来,早恋真是会影响学习呢。这天课间她看到天赐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痛地走过去,想找个话题让他开心。
“天赐,去年买的那株草已长得好旺了。我想,下次给它换个漂亮的花盆。现在的那个没有釉的,不好看。”
“哦,长旺了?有花蕾吗?”玉婷就在面前,天赐有点兴奋。
“没。”玉婷摇摇头,尴尬地说,“我没指望它开花了。十多株只剩下它一株了,真的是九死一生啊。只要它好好地活着,我就感到安慰了。”
天赐想了想,问:“刚才你说要给它换个漂亮的花盆,要有釉的?”
“是的。我前几天在花店里相中了一个,过了釉的,挺漂亮。”
“嗯。据说过了釉的花盆透气性不太好,对于花草来说还是选不过釉的陶器或瓦器要好点。”
“你听谁说的?”
“在杂志上看的。”
玉婷想了想说:“理论上是这样说的。我想,透气也透得不多,微乎其微,你看连水都透不过呢。”
天赐很快又恢复了原先闷闷不乐的表情。玉婷轻声说:“考得不好不要难过,一时失手,哪有常胜将军呢。”
“不,听光辉说,我娘病了,不知为何总是闹肚子痛。唉,我不回去看看,心里总不踏实。”
“那你应该抓紧回去看一下。你又没有兄弟姐妹,你爸妈可能想要你回去,但又怕影响你学习,所以不敢开口。”玉婷想得是多么周到啊,实际上,她已把天赐的父母也看成是自己的父母了。有时候,她看到天赐的衣服没洗干净就穿上了,心里就想帮他洗了,但是,在学校,她实在不敢这样做啊。
天赐一听,双颊发红。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的父母病了竟然要别人提醒抓紧回去看,这太不孝顺了。他忙说:“我下午放学后回去看看,明早再回来。”
玉婷点点头,想想又说:“我中午回去吃饭时,叫我爸下午派辆车送你回去吧,这样就快了。”想得多周到的女孩啊!天赐的内心充满感激。
中午陈玉婷回到家中时,从妈妈口中得到一条消息:县委书记王秀冰被调到其他市工作了!她的父亲陈为民成为代理书记,主持县委工作了。也即是说,她的爸爸即将成为县委书记!
父亲此时还没回来,也可以说到了这个时间,这个中午他肯定不会回来了。玉婷只好向母亲说起天赐的事。吴彩虹二话没说就给县政府事务科科长打电话,对方听了连说会安排车辆到世纪中学接天赐。
黄天赐坐着玉婷叫来的小车很快回到家中。父母被这个意外的场面所震惊,起初他们以为是思莲从深圳回来了,待车门一开,见钻出来的竟是他们的儿子时,高兴得眼都花了。天赐一眼看到母亲,感到她是比以前消瘦多了。
当天赐要母亲去县城看医生时,母亲死活不肯,说不碍事,只是有时有点痛而已,前几天找镇里医院的医生开了点药吃了又没事了。
“我想是前几天晒了日头,受了热,吃几帖中药除热就会好的。镇里的医生也是这样说的。”母亲这样说着。去县城看病要花好多钱,她实在舍不得花,能在镇里医院治好病就在镇里治吧。从没进过大医院的黄春生也是这样说。见儿子在读书的时间赶回来看母亲,他们俩已乐坏了,忙张罗好饭菜让天赐与司机两人吃了好赶回学校。
“娘,外面的活儿你不要做得太多了。有些等我星期日回来做。”临上车时,天赐交代母亲。
“不碍事的。你看,阿娘好好的。”母亲说着,目送着亲爱的儿子离去。儿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他们哪里知道,儿子这么快就赶回来看望,完全是因为有个细心的陈玉婷。
天赐回到学校后从赖志平口中得知王秀冰书记被调到其他市工作,玉婷的爸爸代理书记一职,主持县委全面工作了。
为了迎接省一级学校评估专家组的到来,世纪中学的领导、老师忙得不可开交。老师忙,学生也难以幸免。学校的卫生、班容布置等,就要学生自己动手搞了。学生做不了的事,学校只好请临时工来帮忙。
这天下午,高二(1)班的黄天赐、李立中、陈玉婷等几个班干部按班主任的要求重新把教室布置了一番。重新设计了学习园地、公布栏等,黑板的正上方装上全新的国旗,国旗的左边贴上“永不言败”,右边贴上“清华北大”,黑板的左上角划了一块做倒计时牌,上面写着“距离高考还有□□□天!”,这倒计时牌增加了不少紧张气氛,仿佛即将进入世界大战一般。
总算布置好后,陈玉婷瞅了个空儿,悄悄对正在打扫的天赐说:“今晚八点,你到校门外面等我。”天赐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里,他也是早想着与玉婷约会了。毕竟,那晚真是太让人留恋了。昨晚他看到空中那圆圆的月亮时,思念之情更为炽热。陈玉婷有点按捺不住了,她忘记了自己的诺言,主动约天赐了。她昨晚就想:别只顾学习了,就再放纵一晚吧。
八点还没到的时候,天赐早早就到了校门口,在玉婷来校的路上等着。
一辆摩托车打着刺眼的灯光直射过来,天赐忙闪过一边。但摩托车戛然停住,跳下一熟悉的身影——玉婷来了。她下车交给摩托车几元做车费,摩托车掉头而去。
今晚的陈玉婷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裙子,她的衣服基本上是浅色调的。
“来了,我以为你骑自行车来呢。”天赐有点兴奋地迎上前去小声说。
“太晚了。原想骑车早点来的,但我妈总与我说很多话。如果我不果断点离开的话,我妈还有话唠叨呢。”玉婷大胆地拉上天赐的手,向鱼塘方向走去。
“你妈说什么?”
“叫我晚上不要乱走。说最近社会治安有点乱了,抢劫的多。”
几只蚊子在天赐头上“嗡嗡”飞舞着,天赐挥手乱打:“这蚊子也想趁乱打劫了。”
“我们宿舍的蚊子也很多,昨晚我给它咬了好几个包。我妈要我不要在学校住呢。呵呵,大家都能住,我难道就怕几只蚊子?”
“我们宿舍真奇怪,只要宋海陆在宿舍里住,我们就感到蚊子少一点。我们说可能是宋海陆血气旺,把蚊子都吸引到他身上去了。他也真奇怪,给很多蚊子咬了后,在身上连个红点也没有留下。”
玉婷听了笑笑说:“那你以后就同他一个宿舍住。”
“呵呵,可惜他经常在出租屋里住。”
说话间已到了鱼塘边,在这个炎热的夏季,这里引来了许多人在此纳凉了,当然,也包括众多情侣在这里谈情说爱。因为这个地方人气越来越旺,甚至有时比县城里的公园还热闹,在县城里小有名气,县里有些头头已提议在这里建一个公园。如果建公园,那这个鱼塘就是个人工湖,与不远处畚箕潭的小溪连在一起,那这个公园肯定要比县城内的公园妙得多了。
玉婷与天赐的手紧握着,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橘林方向走去。他们已有几个月没有一起出来了,压抑了这么久,今晚他们打算要玩个痛快!
月色很亮,几步内就可把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上次他们曾经坐过的位置。现在这个位置已长满了密实的铁线草,如地毡一般,又因为好几天没下雨,显得极为干净。周围的橘树如屏风般地围着。
天赐一坐下就仰面躺下,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噢!太妙了!很久没到草地上躺一躺了。小的时候,我常和光辉、莲姐在草地上玩。有月光的晚上,有时玩到不知道回家,我爹就到外面找我回家睡觉……”
玉婷坐在天赐旁边,低头幸福地看着天赐忘乎所以的表现。她凝视良久,没有说话。也许,幸福是要用心体会的,此刻,就像品尝一杯千年美酒,是用心,而不是用嘴。
天赐睁开眼,他看到玉雕似的美人,在梦幻般的月色下正低头注视着他。凉爽的晚风吹过,她的长长秀发轻轻地在他脸上拂过,痒痒的……
天赐抬起双手,轻轻地捧着玉婷的脸:“玉婷……”
玉婷顺势扑倒在天赐的怀里,两人不顾一切地亲吻着……
月亮在云层里缓慢地钻进钻出,大地时明时暗。懂事的青蛙、蟋蟀不停地唱歌,奏响一曲动听的爱情交响乐……
许久,玉婷把天赐推开,坐了起来,双手理了理弄得凌乱的头发。
天赐渐渐恢复了平静,问:“下学期你打算选什么专业班?”
“你呢?”玉婷靠在天赐身上问。
“我想还是选择政治吧。”
“你选什么我也选什么。”
“呵呵,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天赐笑着说。
“那你是鸡狗了。”玉婷按了按天赐的肩膀,“嗯,前几天晚上我梦见你考上大学了。”
“考上什么大学?要梦好一点的大学啊。”天赐笑笑说。
“模模糊糊的,不知是什么大学。总觉得学校好破烂的样子。”
“哼!做的梦不好!并有给社会主义抹黑的嫌疑。今晚罚你重新做梦。”
“如果我梦见你出国留学,到哈佛大学读书,你要奖我什么?”
正说笑着,突然,一阵阵“窸窣”声从另一边橘林丛传来。玉婷吃了一惊,忙抱紧了天赐问:“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鬼吧?”
天赐站了起来:“怎么会有鬼的?”他向发出声响处望去,朦胧之中,他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正贼头贼脑地张望着。这两个身影见天赐站了起来,笑着走了过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呵呵,这真是个好地方啊,让你们先占了。很早就来了吗?”
一听声音,方知是李立中与刘小翠两人。
天赐不好意思地说:“八九点钟才来的。你们怎么来了?”
立中说:“读书读晕了,出来调节一下心态。没想到坏了你俩的好事,刚好让我们学习学习。”
玉婷抢着说:“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立中望了望玉婷:“对了,玉婷,刚才你妈还来教室,在外面转了一圈就走了。”
“鬼才信!她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学校的?不可能。你一定是认错人了,要不然就是骗我。”玉婷一点都不信立中的话。
立中急了:“真的,我骗你干吗?上次你妈来过,我认得的。再者,黄教授这个死人精一见你妈,就出去和她打招呼了。”
刘小翠也帮立中说话:“真的,立中没骗你。”
玉婷将信将疑。母亲怎么会在晚上来学校呢?她实在想不通。
刘小翠拉了拉立中,立中会意,对天赐两人说:“我们先走了,不扰你俩的好事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戏谑地说:“要爱护花草啊,不要把草都压扁了。”
“你们才要注意呢。”玉婷回敬了一句。
立中走远后,他们重新坐在草地上。玉婷总想着立中说的话,她不明白,母亲来学校干吗?
“家里会不会有事?”天赐问。
玉婷想了想,摇了摇头。她担心的是母亲发现她与天赐谈恋爱了,来学校突击检查。今晚在吃饭时,母亲就多次暗示,他们绝不能谈恋爱。但这些话对于情窦大开的玉婷来说,还有什么作用呢。可以说,玉婷对母亲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甚至她对母亲总是说这样的话已感到厌烦了。唉,我都十八岁了,难道还不懂得该怎样把握吗?妈妈,你真是太操心了。
“不知道狡猾的黄教授会跟我妈说些什么。”玉婷最担心黄教授到处乱说。虽然黄教授没看到他俩在一起,但这人是个人精,瞒不了他。他为了壮大恋爱阵容,总是无中生有地说谁和谁恋上了,似乎他与罗嘉丽的事只不过是先走了一步而已。
“黄教授有时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聪明过头了。”天赐说。他想起了黄教授有关提问抽签的丑闻,班里戏称为宋海陆的“抽签门事件”。上次黄教授把自己的纸签座号换成李立中的后,确实过了一段高枕无忧的日子。但到后来,露马脚了。有些人因为同一节课给问了两次,提出改革,同一节课提问过的纸签不放回去,做到不重复。这新方法实行不久,教语文的钱华文老师抽人总结段落大意,李立中回答一次后,以胜利完成任务的姿态等待下课。没想到,钱老师又从盒子里抽出一张是李立中的座号!李立中立即大声抗议,引起哗声一片:有人作了手脚!后来的半节课开始调查。先算了总签数,没错,一人一个;后只好把一个个纸签打开,经查对后就缺一个宋海陆的!不用说,就是宋海陆搞的鬼。结果,宋海陆被李立中猛整,除了当众检讨,还请立中吃了两个甜筒。宋海陆也抱着将功赎罪的态度,后来还帮李立中追刘小翠立下汗马功劳。
“我想,我妈是怕影响我们的学习,总是要我们不能谈感情的事。”玉婷慢慢地说。
“那我们不要再来这里了,在高考之前,这次说话算数。”
“嗯,我想这样才不至于让我妈不高兴吧。也为了高考,我们不来这里了。即使不来,我的心不变。我,永远等着你。”玉婷紧紧地拥着天赐。
过了片刻,玉婷说:“我总有不安的感觉,你送我到家门口吧。我要看看我妈会不会真有什么重要事。”
天赐起身,帮玉婷拍了拍背后的草屑。
他们向县城的方向走去,隐没在月色中……
他们没想到,这一晚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能一起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