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成功地塑造了主人公阿甘的形象。他智商只有75,却成为橄榄球星、越战英雄、全国名人、亿万富翁,集名誉、事业、财富于一身,最终还拥有了幸福的家庭。影片为什么要把这样完美的“美国形象先生”定位为一个“弱智”呢?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社会长期弥漫着一种强烈的反战情绪,20世纪60年代,当美国进入后工业文明时代,人们在享受科技的高速发展带来的物质利益时,又陷入了一种对现代文明的畏惧和恐慌之中。人类生存环境的恶化,人际关系的紧张淡漠,精神价值的沦丧,过度膨胀的理性和智慧带来的是痛苦和灾难。好莱坞从1994年起顺应此潮流拍摄了一批贬低现代文明、崇尚低智商和回归原始的影片,如《一对傻瓜》、《奈儿》等,美国媒体称之为“反智电影”,《阿甘正传》是这股潮流的集大成者,它以一种“反智倾向”映照着人们返璞归真的期望。
阿甘的“傻劲”感人至深。阿甘全名为福雷斯特·甘普(ForrestGump)。Forrest在英语里与Foolish(愚笨的)谐音。阿甘也自诩“傻人有傻福”。在常人眼里,阿甘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那么不合逻辑,愚不可及。但阿甘自有他的说法:“只有干傻事的人才傻。”事实上,阿甘做的每一件事最终都是那么高明,而且有预见性。而他身边一些智者倒显得自作聪明了。片中那位丹纳中尉与阿甘形成颇有意思的对照。丹纳的名字在英语里与talent(天才的)谐音。他出身军人世家,行事敏感多虑。第一次与阿甘见面就循循教导他:“第一,好好照顾你的脚;第二,不要干傻事,比方说自己找死什么的。”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位智者长官在那次大伏击中不仅失去了双腿,还执意不许阿甘救他,为保全家族荣誉,宁愿无谓地死在战场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影片中一些细节还暴露了丹纳的行动能力的缺乏和脆弱。从战斗一开始,他既不向敌人开火,又不迅速撤退,只知道抱着电话机,不停地向上级汇报;残疾以后,又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只会酗酒或坐在轮椅上向政府追讨救济金。然而,阿甘的精神感召着他,终于加入到“奔跑”当中来,肉体上失去了双腿的丹纳又从阿甘这里获得强健的精神支撑与生命的动力。所以,阿甘的傻,是一种保持孩童般的纯真,心无杂念、宠辱不惊、大智若愚的人生态度。
他的“奔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从影片的剧情来看,“奔跑”是影片中的贯穿行为,也是构筑和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因素。在阿甘第一次奔跑这场戏中,不仅采用了低角度、特写镜头真切地展示了脚掌脱落瞬间的状况和阿甘脸上第一次露出的自信的微笑,并且用升格的特技手法和钢制脚掌落地时的音响夸张、强化了当时那令人振奋的一瞬间。这时伴随音乐响起,画面上出现了一组内容相似的平行蒙太奇,阿甘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奔跑着入画、出画,跑过田野、小桥、公路、街道。这一组蒙太奇中,通过对拍摄主体的前后纵深和左右横向调度与摄影机的摇移升降相结合,形成极强的运动感;与此同时,主题音乐愈来愈高昂、有力、辉煌,声画结合,犹如一部复调式的华彩乐章,把阿甘初获自由的兴奋铺陈渲染得酣畅淋漓。这也预示着阿甘将真正开始他不平凡的人生旅程。“跑”喻示着一种人生状态。笃真执著的阿甘在不断地向前奔跑中,不断地完善着理想的道德境界。
阿甘具有一种“巧克力精神”,对未来从不抱任何幻想,而是积极地面对现实。阿甘的充满爱心的母亲有一句名言: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味的。这句话在阿甘一出场就道了出来,它是阿甘生命中的精神支柱和人生信条。尽管不知道人生中将会遇到什么风暴、挫折,是福还是祸,只要尽自己的全力去尝试,把握自己的命运,这就是真正的人生。
在艺术手段上,“场景复现法”可算是片中的一大特色。《阿甘正传》是一部回溯式的影片,时间跨度较大,导演有意识地将不同时期的戏尽可能地放置在同一个场景,甚至在人物调度、机位设置、镜头处理等方面有意地做了十分雷同的安排,让观众在观赏过程中产生一种对某人、某事似曾相识的感觉,营造出轮回交替、时光荏苒、物是人非的历史氛围。阿甘童年第一次妈妈送他上学那场戏与影片最后一场阿甘送儿子上学的戏,相同的环境,相似的人物对白和调度(甚至女校车司机都是由同一个演员扮演的),同样的母子(父子)的殷殷关切之情,仿佛让人看到几十年前的故事又重演了,小阿甘就像他父亲当年一样,从这里踏上了他的人生旅程。阿甘的母亲去世与珍妮之死那两场戏的安排也在复现中呈现一种呼应关系,都弥漫着温馨而伤感的气氛。母亲一直教导阿甘如何生存,这次是教他如何面对死亡。她安慰儿子:“死亡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是每个人要去的终点。”而珍妮去世时,安慰者和被安慰者的位置互换了。阿甘以“你是和我在一起的”一句话,终于把她步入天堂的安息之路装点得宁静而从容。
影片在许多叙事段落多运用长镜头,通过准确娴熟的镜头内部的调度和摄影机的运动,保持了时空的相对完整统一。对历史的原生流动状态作客观的、不加修饰的记录,而不作任意主观的剪切和拼凑。目的是为了营造历史的真实感和现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