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福金先生很热情,也很谦虚。他告诉我,这本书收录了他若干年中的一些中短篇,“加点的可一看”。我却没管那些,而是信手翻来,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桃红床的故事》
人总眷恋些什么。为什么眷恋,有些是很难说清楚的。
我现在住的是一套大房子。宽敞明亮的客厅,从大落地窗望出,郁郁葱葱的庭院很是养眼。应该承认,这个房地产开发商还是有些艺术品位的。小区楼前,是各样树木、花草,还有小溪,楼后是一条颇具规模的艺术院街,建有一个“今日美术馆”。闲暇时,看看画展,瞧瞧雕塑,品品咖啡,还算享受。
但我还是忘不了我曾经的第一套住房,结婚时的新房。
单位照顾我,结婚前分给了我一间小房子。虽然小,但和那个年代的同龄人比,我还是很幸运的。那是一间坐落在闹市区大杂院内的十平方米左右的简易平房,在窄窄的院子的最深处,还有些潮湿。大舅哥领来一帮搞建筑的哥们,里里外外一通折腾,没几天,不仅老房子焕然一新,还新接出来一间小屋和建了一间小厨房。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在狭窄的院子里腾出了一小片空地,够放我夫妻俩的自行车。看得街坊邻居目瞪口呆,赞叹不已。我的一个发小,自告奋勇,帮我打了全套家具,弹簧床、沙发、写字台、书柜、大衣柜,一应俱全。姐姐又把她家的一台小电视给了我。挂上两幅画,摆些小摆设,齐活,倍儿棒。新,而且温馨。街坊四邻很友好,生活上也常常关照我们,不时送点好吃的。家的周边,大小店铺林立,交通也发达,买东西、陪老婆逛商场,十分便捷。冬天,围着火炉,吃着可口的饭菜,暖意融融。夏日,搬个小凳子,坐在院门口,和邻居们聊天乘凉,十分惬意。路灯下,邻居大哥在院门口支张台球案子,一帮年轻人围在一起打台球,吆五喝六,其乐融融。我可爱的女儿,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光明日报》上刊登的她婴儿时的照片,也是在那个家拍的。虽然冬天要储存蜂窝煤、大白菜,有些辛苦,可也是苦中有乐。那时,我最担心的是过节放炮,因为院子狭小、房子太密,怕失火。
可惜,那间房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一片被拆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厦,成了北京颇有名气的商场。可在我看来,大厦一点特色都没有。
《情之轮》
所谓旁观者清,其实,那也是旁观者自己的判断或猜测,未必就是客观和准确的。
你的清,我的清,未必是同一个清。
佛教讲轮回。情也轮回吗?
《人之度》
“旧日带有屈辱的寄生般的知青身份的周方益,每次走在街面上,对面前的一切景,总觉得有一层异乡客的隔膜。而今,他对往昔的一切景,却怀着一种故地重返的追忆,心中涌着沉沉浮浮的沧桑感。”
当年,到农村插队,我却没有这种屈辱,也不觉得是寄生,只是一种无奈,不想抗争的随意,或多或少还有一点悠哉。我知道那里不属于我,农民也知道你不会“扎根”农村一辈子,彼此也就多了一些客情,很少有“教育者”和“被教育者”之意。异乡的隔膜总是有的,骨子里,城里人和农村人都是自知的。
回城多年后,却总时不时想起当年插队的地方。回去过几次,找老房子,找田地,找青春年华。
“只有在他自己的记忆中留着印痕,只有他自己感觉到他一时的满足和变动的痛苦。它们粘在他的心灵上,使他无法摆脱,其实它们只存在于一瞬间,已经都流过去了。”
《与其同在》
人之初,性善恶?好像东方传统认为是人之初性本善,西方则判断人之初性本恶,这也就有了不同的社会准则和法律道德标准。
齐雅真为什么会收容小山子?为什么会答应小山子也去偷?是否与人的潜意识或本性有关?
《心之门之陈菁》
懂不懂?懂,那就不要再问了。不懂,那问了也是白问,也就不要再问了。好像是这么个理。可又怪怪的逻辑。肯定把别人绕进去,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老同学之间,很容易产生感情。那天,几个中学同学聚会,说起昔日的同窗,竟然有三对组成了家庭,其中有一对还是原来家庭变故后的重新组合。还是老同学亲啊!
“目标往往都是不确定的,只要到了,都没意思。人往往走着没意思的路,做着没兴头的事,我就不再是我。你懂不懂?我们做着多少不再是我自己的事,为的是什么?是目标,目标是自己定的,反过来它成了我,我就不是我了。懂了没有?”懂了!
《心之门之冯曾高》
“多少年中,社会的一种面目,使人有一种本质上的隐瞒,既饥又不敢去求饱。而更多的是男人并不以为饱,层次高的,又不在一种简单的饥渴,一般的治饱他们无法接受。生理和心理上都饥,这不是一下子能饱的,需要慢慢的,情绪上的、心理上的、视觉上的、嗅觉上的,整个感觉上的饥病,都需要饱治。”层次上要有递进。
压力太大,总要找一种方式去释放。家人有时不理解,领导和同事又不能说,于是就有了朋友,有了红颜知己。男人如此,女人何尝不是。但有个限度,超过这个度,就要坏事,就又形成新的压力。
《幻色》
舞台。
人生需要舞台,其实是需要观众,也就是渴望别人喝彩,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或自尊心。当然,演砸了,得来的可能是嘘声或喝倒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舞台,不管你是否愿意。每个人都要表演给别人看,不管你是否自觉。因为你生活在社会中。
人的各种追求、不同表现,实际是在向社会、向他人展现,告诉你他的存在,引起对他的关注。这样,他就满足了,获得了尊重。人的第一需求是被尊重。
《雨潭坡》
爱,尤其是那种深埋心底的淡淡的爱,更令人刻骨铭心。
好像是邓丽君唱过一首歌: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总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感受着爱的寂寞。
如果柏拉图在世,可能会把这首歌改一改:我愿意为了你和我,思念总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享受着爱的寂寞。
《缝补》
缝补,缝合的是裂口。
人是怎么长大的?不知道。在人生的旅途中,人好像总是在长,又总是不够成熟。要不然为什么经常会犯错误,被人说幼稚、不懂事?人在成长中,总会遇到磕碰,总会有创伤,也就需要不断弥合创口。
大人就成熟长大了吗?不见得。长大和成熟,不单纯是身体与生理的变化,更多是在心智。于是,也就有了“小大人”、“老小孩”的说法。
《绿井》
“人啊,总是要点啥,明明手里东西蛮多,还想去要。这也要,那也要,要到手里又觉得要得不足,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临了临了,到有一天回头看看,应该要到的东西,都没要。要这要那,最后一手空……”生活中,我们期望发生的事情,远远少于我们不愿发生的事情。西方哲学中,有一种观点,自私与贪婪是人的本性。
人啊,欲壑难填。说好听点,是在不断追求,说难听点,是贪得无厌。但这就是人的本性。回想自己的经历,莫不如此。上中学时,盼着能早点工作,可以挣钱自己花;在农村插队,祈祷着能早日回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不好过;进了工厂当工人,又幻想能坐办公室当干部;大学毕业了,当了干部,坐在办公室,又谋划着怎样才能出人头地、风光无限……于是,不断追着,赶着,累着。一晃过了知天命之年,突然发觉,这是为了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嘛,有个幸福的家,安稳的工作,中产阶级的生活,该知足了。有人说,傻瓜是最幸福的,他没有过多的奢望。于是,做个知足常乐的凡人吧。
《细细草》
记不清是哪位诗人的诗作: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可见自由的弥足珍贵。
约三几好友,把酒谈欢;同两三伙伴,挥汗球场;家人围坐一起,闲聊叙事。自由自在,感觉真好。
人,可以自在地谈天说地,可以纵情享乐,可以随意游荡,可以想吃就吃、倒头就睡。随心所欲。
然而,就像鸟儿在狂风暴雨中不能自由翱翔、鱼儿遇惊涛骇浪不能畅游一样,人又不能完全随心所欲。被学习、被开会、被规范、被……七尺囚房内不能自由,朗朗乾坤下也不能无拘无束。人在社会中生活,就像鸟儿飞在空中、鱼儿游在水中,必定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其实,自由是相对限制而言的,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你的绝对,就是对他人的限制。自由必须是在秩序下畅行,对他人没有伤害。唯一的例外,是思想不受限制。
要珍惜,不要失去以后再后悔。
脆弱,人很脆弱的。
《青青葵》
房子,好像突然间成了人们的首要问题。
这还真是个难解的问题。
城里人要住房,以前是靠单位分配,论资历、排年头,还要赶上个有房子可分的单位。现在要自己花钱买。这可不是一笔小开销。紧衣缩食,还要背一屁股债,成为房奴。名为有产阶级了,生活质量却下降了,实为负债阶层了。农村人住房怎么样,也不容易。要有农村户口,才能分得到宅基地,你就可以建房了,属于你,很便宜。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以前农村人到城里上学、工作,最大的愿望是转成城市户口,农转非。现在好了,许多人不转了,为的就是宅基地。经济杠杆的作用。不过,这里好像有个问题,同样是生活在一个国度里的人,为什么农村人有宅基地,城里人就没有呢?
买卖房子,是买卖双方的博弈。买房人,不仅是指要解决自身住房需求的人,也包括用房子作为投资的人。卖房,也不只是开发商得利益,这里有一个相关的利益链条,其中甚至包括政府。
说到政府,也真为难。要为老百姓办事,需要钱。卖土地,卖房子,这是很大一笔财政和税收。金融危机时,政府出台各种政策,鼓励人们买房,拉动经济。拆迁的费用也越来越高,高得离谱,说是维护原来土地、房屋所有者的利益、尊重市场规律,结果是买房者承担了高房价。经济拉动了,房价也蹿高了,老百姓也叫唤了,政府也看不下去了,又采取各种措施,打压房价,或者叫抑制房价。两头为难!房价无论高低,还是有许多人总是买不起,于是又建廉租房。好事,居者有其屋。可是,转个圈,又回到分配公租房的路上。以前的房改又该怎么评价?
《花野》
人的情感有时是说不清的。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情感,简单归结为爱情,就显得太狭隘了。
大地遍布着各种花草,自由竞相开放,也不用问为什么。情感也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