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信马由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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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叶弥:《天鹅绒》

《小女人》

矫情。

女人矫情。凤毛矫情,柴丽娟矫情,她们是女人。胡老师、董副所长可是男人啊,包括一米六,他们呢?其实也矫情。

人,其实都是矫情的,只是表现的方式方法各异,有些显而易见,有些则隐讳难辨。为什么人要矫情?这也是证明自己存在的一种方式。要引起别人对自己的关注、重视,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希望别人捧着、哄着。既然来到了这个世上,没人愿意自己被别人视而不见。

《耶稣的圣光》

谢九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表现出来又是个混混、痞子,骨子里又是农民的随遇而安。其实,对于人来说,大多数人都是随遇而安的,人抗不过命。

《父亲与骗子》

有一段时间,关于学术作伪的问题,吵得沸沸扬扬,中国有,外国也有,甚至互联网有专门网站提供这方面的“服务”。为了名利,不能说全错,但不能急功近利。急功近利,必定浮躁不安。要治理,法律、机制是一方面,社会规范和道德规范也是重要的方面。亚当·斯密说过,自爱、自律、劳动习惯、诚实、公平、正义感、勇气、谦逊、公共精神以及公共道德规范等,所有这些都是人们前往市场之前就必须拥有的。马克思也讲,道德的基础是人类精神的自律。

精神的浮躁,导致物欲的浮躁不安。社会真的不能浮躁了,否则可真是连骗子都不如。

可是,叶弥在短篇小说《桃花渡》中还写道:“我的心平静下来了:到处都是尘世啊!”

《粉红夜》

孩子分不清大事和小事?问题是什么是大事、小事,是大人的观点还是孩子的眼光。

我们总是习惯以自己的判断来衡量和要求别人。

女儿上初中时,写过一篇作文《青春万岁》。她说:“小孩子们怪异地望着我们,他们不懂,他们太纯洁;大人们厌恶地瞪着我们,他们也不懂,他们太复杂。只有我们懂,因为青春只属于我们。”

《月明寺》

“人这样东西,是不能得意的,人一得意就不像人了,要祸害人。鬼这样东西也是不能得意的,一得意的话,就像个人一样祸害人了。”好精辟啊!

“人所建立的一切,都是用来毁坏的。人又不能不建立一切,要不然,我们毁坏什么呢?”蛮有哲理。我们每天都在破坏着昨天,包括完善,实际也是一种破坏。我不知破坏欲是否人与生俱有的。“破坏感何其酣畅,又何其难得!”池莉在《买酒记》中如是说。破坏欲也是一种成就感吧。

《黄色的故事》

幽默——黑色的,段子——黄色的。

人确实聪明。太压抑了,就要释放,除了轰轰烈烈的武打、暴力的宣泄,还要有些文静的、温柔的消遣,于是就有了幽默,有了段子,还不能单调无色,于是又有了颜色,黑色的、黄色的……相比较,幽默特别是黑色幽默,难了些,属于阳春白雪,普罗大众接受段子更容易,特别是黄色的,温饱淫欲人之所需。其他颜色,有时会有些麻烦。于是,农民讲,农民工讲,工人讲,知识分子也讲,男人讲,女人也讲,市井闲人讲,小商小贩讲,医生教师讲,公务员和领导也讲,以至于有关部门不得不出面禁止,有的地方还纳入了治安管理、法治的范围。适可而止。颜色过浓就变色了。

《无处躲藏》

我们现在真的无处躲藏了。

人,都有隐私。既然是私,就是见不得人,就要隐藏,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最好。既然大家都有份,社会也就有责任保护,于是就有了相关的规定、道德标准,甚至法律。于是你就有了名誉权、肖像权、隐私权……真好。

可是又说,为了人的安全,为了更好地保护你,为了为你服务,你要公开透明,不能有隐私,各种私人信息就又被要求登记、被披露、被公开。政府要掌握吧,否则怎么有效管理;商家要知道吧,要不怎能提供优质服务;个人也要了解啊,朋友要加强联络嘛。想躲藏,不行!从“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到互联网时代的“人肉搜索”,让你无处躲、没地方藏,非把你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

对了,还有个所谓的知情权。想把自己藏得严严的同时,又特别想把别人窥得光光的。

《霓裳》

虚无缥缈。

人为什么总喜欢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能是因为对现实的不满足或者不满意。可什么又是虚无缥缈呢?一个人的幻象是虚无缥缈,大伙一起想的是不是呢?宗教、信仰是不是呢?我不敢对宗教、信仰不恭,只是没想明白。

人性的弱点在哪?在心!在心?

佛说:心魔。

《司马的绳子》

一物降一物。世界是有因果、有联系的,相生相克,环环相扣,不要打破这个平衡。一物降一物,也是一物连一物。

《葛秀英》

按照葛秀英的做法,包办代替,她儿子不会有出息。可是,谁不想按自己的意愿生活、行事呢?领导者肯定如此,平民百姓又何尝不是呢?就像夫妻之间,父母和孩子之间,最亲近,最无拘束,应该最能体现自己的意愿,也能最肆无忌惮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也就最容易产生矛盾。都是因为自我。这就要有时不要把这些矛盾太当回事了。

《水晶球》

水晶,晶莹剔透,一眼望穿。其实,我们被自己的眼睛骗了。水晶也是有杂质的。

《猛虎》

三个人的家,成长为两个人的家,衰变成一个人的世界。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是自己的。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人是为我独尊的。

《现在》

“人老了,各种不适一齐袭来,为的是减轻你对人生的留恋。”人生值得留恋吗?

我小的时候,赶上自然灾害,当然也有人的因素,我长成小细脖、大脑袋,营养不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被抄家,父母分别到外地“改造”、工作,我们姐弟三个孤独地寄居在亲属家。后来到农村插队,工作上的烦恼,这几年明显的腰腿不适,长辈的衰老,债务的压力……不值得留恋。

上了大学,现在大小也算个领导吧。夫人漂亮能干,女儿美丽可爱,生活小康安逸,工作受人尊重,亲朋好友安居乐业……真值得留恋。

过去的痛苦和欢乐,就让它过去吧;未来的幸福或灾难,不知道,还没有到来。我们就把握好现在吧,把每一天过得幸福快乐。

《大笑上天堂》

我的父亲也是得癌症去世的。什么癌,已经不重要了,发现时已经扩散到全身。从发现到去世,大约也就半年时间。那一年,刚好他该退休了。

父亲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宽厚待人的人,不愿为自己的事麻烦别人的人,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很少讲自己的事。我甚至至今也没弄清他因为什么“历史问题”,使得我们家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抄家、他被下放到农村“改造”。也可能那时我还小。但我记得被抄家前,他好像有预感似的,烧了一些东西,其中有和刘少奇在一起的照片。也很少听他说自己的烦恼和别人的不是。“改造”期间,他每次从农村回城,总要给我们带回些栗子、核桃之类的山货,说是当地老乡给的,念叨的是他生病时老乡们如何照顾他;走的时候,他也要给乡亲们带回些城里的东西。

父亲对我们要求很严,却从没打骂过我们。他很疼爱我们,我们却有些怕他。我女儿出生时,父亲已去世,她没见过爷爷。记得她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夫人聊起父亲如何疼爱我姐姐的孩子,她在旁边突然哭起来,我们很奇怪,问她哭什么。她说,爷爷要是在,他最疼我。我想,这是一定的。

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刻,我没在他身边。我去帮一个同事办事去了。我见到他的遗容时,他是安详的,丝毫没有对人对世的埋怨。依我对父亲的了解,那一瞬间,他肯定不会大笑,但他肯定会上天堂。

《天鹅绒》

天鹅绒为何物?不知道就算了,何必非要弄明白。

更可悲的是,不明白就不要装明白。我有时的毛病,就在于不懂装懂,玩深沉。想想挺可怕的,其实是一种肤浅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