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
兰小是痴、瘫,来宝是聋和哑,于是,人们也就认为他们会思无邪,容忍他们的作为,“谁会当真作践那两个可怜的人”。
兰小守望那水塘,她痴,但真能思无邪?来宝也守望那水塘,真也能思无邪?他虽聋,虽哑,可他不痴。
人,有生命的活物,必思。思,能无邪?还有,什么是邪?
人不能歧视他人,不仅是身体上的歧视,精神上也不能歧视。
《逝者的恩泽》
古丽、红嫂、达吾提、青青,都感觉生活是美好的,没有亏待他们。“对生活的每一刻都特别经心,带着感恩与珍重,一定要别出心裁,让所有的人都高兴似的。”
人人都怀感恩之心,世界将是美好的。生活没有对不起谁,反而是我们应该对得起生活。
《取景器》
“相机的外置镜头,旋转而深邃,开口的大小决定光线流入的多少,导致图像的模糊或相反。”取景器中记录的世间百态、人生沧桑,其实反映的是摄影者的心态。记录什么,不摄取什么,是摄影者的喜好,潜意识的反映。
我喜欢过摄影。自己拍照,自己冲洗,自己放大。只限于黑白照片。现在看照片,也还偏爱黑白的。一来那时没有彩照,更不会想到世界上后来还会有数码之类;二来感觉黑白更有穿透力,更有想象空间。我那时也常游走于市井街头,喜欢捕捉一些所谓下层社会众生相。一堆烟蒂、半杯浊酒、散乱摆放的自行车,都可以是题材。当时拍摄的一幅自命名“残棋”的照片,至今印象深刻:街角处,自行车修车铺前,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头的侧影,蹲着,与人对弈,头上悬挂着一个自行车圈,圈中有个“车”字。真的,“不需要面孔,一个背影,就足以说明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他的经济与健康状况,他的心情,他可能拥有的东西,他最终会留下的痕迹与气味……”
《白衣》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个手,你是我的好朋友。”这首儿歌,我小的时候也会唱,只是没有冬生他们唱得好:“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喝杯酒,你是我的好朋友”。
农民是淳朴可爱的,实在,即使耍点儿小聪明,也透着憨厚。农民有一个长处,他们敬重有本事的人,赤脚医生、会计、拖拉机手……当然,他们也有些惧怕干部。
上中学时,实行“开门办学”,学校买了台手扶拖拉机,放手让我们几个中学生搞什么农机改革实验。实验没搞成,倒是开着拖拉机把那个公社方圆几十里都跑遍了。那时也没什么无照驾驶的概念,反而觉得是搞改革、支援农村建设,挺自豪的。后来去农村插队,恰好就是在那个公社,所以生产队就让我去开拖拉机。多少人羡慕啊!这是个不受累、挣高工分的“技术活”、“甜活”,一般没“关系”是捞不着干的。我却犯傻,不干,觉得已开了那么些日子了,没什么意思了,就向队长要求去跟着赶大车。队长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同意了。可能他觉得放着“甜活”不要,干别的,这个知青是傻瓜,他更好安排。当然了,赶大车在农村也是不错的活。于是,我在农村插队时,很长一段时间是跟着车把式赶大车。车把式是个闷头不语的老实人,养了一堆孩子,生活负担挺重,也就常溜回家干点自己的活。好在他把三匹大牲口调教得挺听话,又看我有点灵性,能摆弄了,也就放心让我经常自己赶大车。三匹大骡子,拉着一挂大车,自由自在。它们自由自在,我也悠哉悠哉。感觉真好,时不时我还会哼上两句电影《青松岭》插曲“长鞭哎,一甩呦,嘎嘎地响……”车把式偷着回家干私活的事,我没告诉过队长。车把式挺感激,拉我到他家,请我喝过几顿酒。农民你要对他好,他也就对你好。
记得好像是法国学者孟德拉斯的《农民的终结》里说:对于我们整个文明来说,农民依然是人的原型。
《向中产阶级致敬》
向光、孙浩波、刘雄,房子、车子、票子,要算计,要攀比。我忽然想起一句老话: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可是,也正像鲁敏在另一篇短篇小说《伴宴》中所说:“也正因为人与人各不相同,这世界才有点意思。”比也没错,就是在对比中发展、前进。
“小区门卫真可爱,看到走路的骑自行车的他不动也不看,可看到小轿车了他就恭敬地举起手敬起了礼”(“代表所有的工人大哥、农民伯伯、警察叔叔、护士阿姨、公务员先生、服务员小姐、钟点工大嫂、农民工小弟等从业者及其他的待业者、失业者、无业者”)——向中产阶级致敬!有一种理论,社会阶层如果像枣核,两头小中间大,中产阶级占多数,社会就稳定了。所以,是该向中产阶级致敬。
有个手机短信:祝天下有钱人终成眷属,愿世上没穷人皆大欢喜。
《镜中姐妹》
镜子是给自己看的。看什么?回忆过去的嘴脸,描画现在的眉眼,忐忑未来的皱褶。
镜子是易碎的。碎了就不能再看了。
还要记住,镜子里看东西是反的。
《燕子笺》
有句老话,家有半斗粮,不当孩子王。小学老师是最辛苦的,不仅要教半大孩子读书识字,还要管他们的吃喝拉撒、行为规范。教书育人嘛。
束校长、伊老师们,是知识分子,连侍弄块地,也能品味“锄禾日当午”、心灵中的桃花源。但他们毕竟又是农民知识分子,农民与土地的那份割不断理还乱的情义时时在发酵。有情有义才能有爱。
做一个好老师,首推重要的是对学生的情,对孩子的爱。真爱。
我夫人就是一个小学教师,还是学校小学部的主任。结婚多年来,我们家的许多喜怒哀乐,是由她在学校的感受、学生的表现引发的。她常喋喋不休地讲,讲她的学校,讲她的学生,还有老师。或眉飞色舞,或愁肠叹气,间或怒气冲天,但是她喜欢。开始时,我有些不屑一顾,小儿科。时间长了,我也被感染,被童趣逗乐,被多彩的校园生活吸引;有时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久而久之,听她讲,已成为我的一种享受,有空也会到她们的校园里去转转。
《白围脖》
忆宁和她的父亲,谁更幸运?忆宁遇上了一个没有情人是废物的时代,但没有情。“精神既然已经没人能够顾及,肉体的忠贞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忆宁的父亲生活在一个有情人是坏蛋的年代,可有情。
渡边淳一的书,我没有读过,也不知他的“所有的男人、女人其实都应该在婚姻之外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情人关系”的情人理论。可我在想,我们是否有时把情人关系理解得太狭义了?只限于偷情、做爱,生理的、心理的、利益的。红颜知己算不算情人?心中的偶像算不算?粉丝们、拥趸们又算什么?我可能有些柏拉图吧。
情为何物?情,心也、青也,一颗年青也就是充满活力的心。
《纸醉》
大元的憨厚,小元的机敏,开音的灵巧,借用鲁敏在另一篇短篇小说《伴宴》的话,可以注释为“可谓发乎心、意乎情、得乎性”。
“人哪,不论是想要什么东西,问天要、问地要、问别人要,万不可开门见山。要懂得隐藏、懂得弯曲,世上绝没有探囊取物那样的好事情。”这又不是“发乎心、意乎情、得乎性”了。
“欢愉只是瞬间,万不能得意忘形,要时刻履薄冰临深渊……每一个有了好运气的人,都应当更加小心、更加谦卑,得把自己整个矮下去一个头……”人活得真累啊。古人都懂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