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只是不想辜负了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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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旧年如梦(1)

我青春恒久不变的迷信

第一次见到你是大年初一,那时我还小,迷信着大人口口相传的各种禁忌和预言。

母亲说新年交了好运,代表一年都有好运。所以我想:在新年第一天遇到你,是不是代表这一整年我们都将息息相关?

后来,我便渴望新年,渴望你出现在我家。

很多年以后,我长成了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唯独你,成了我青春恒久不变的迷信。

你比我大两岁,初次遇见你,你跟着你妈妈来我家拜年。你妈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女人,她有着漂亮的唇形和尖俏的下巴,穿一件白色的貂皮上衣,配着红色的过膝包腰皮裙,一点儿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些普通的家庭妇女,我看她一眼,便觉得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当然,跟在她身后的你也没有给她丢脸,你穿一件牛仔小外套,戴一顶黑色的折边式毛线帽子,小潮人一个,我不禁羡慕地看了你几眼。

父亲喊我给你盛饭,当时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不小心打碎你的碗,父亲瞪了我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好在这种日子里他是不会轻易发火的,更何况你适时出声:“岁岁(碎碎)平安,这是好兆头。”

在长辈面前,你永远比我机灵,随便说句话,就像是蜜里泡过的,皆是讨人喜爱之词。

我对你投去一个感激崇拜的目光,你斜了我一眼,便冷冷地把头偏向一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不屑的表情。

那一眼固定了我们以后的相处模式,很多年,你都像太阳,我在暗处,用目光长久地追逐着你。

我家与你们母子的渊源,我是后来从我妈零碎的述说中拼凑出来的。你那个美丽的妈妈曾经与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相爱怀上了你,你生下不久后生了一场重病,你爸在你生死攸关之际扔下了你们,你妈当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为你交付昂贵的医药费,医院自然是不肯收你了。

当时我妈就是那家医院的医务主任,她见到这个在长椅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心生同情,为你们垫付了一笔对于我家来说也不算小数目的钱。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两年后,你妈居然带着劫后余生的你,嫁到了在当地颇为富贵的苏家。那个男人胖胖的,除了一个苏姓值点钱外,与你妈一点儿也不般配,但是他对你妈好,容纳了她的过去,也视你若亲生,后来他们为你添了一个妹妹。

按道理,你应该排斥这个抢走了你母爱的小孩。谁知你待这个妹妹温柔细致,她是命好的人,没有经过你那样的跌宕起伏。婴儿时期,她喝牛奶,是你一口口喂的,幼儿时期,她的小手只让你牵,她学会说话时喊的第一声是哥哥。

我有时候怀疑,正是因为她从出生便夺走你全部目光和宠爱,从此你只看到一个她,再也看不到别人。

反正他又不会喜欢你

我见过你妹妹苏韵一次,她有着圆圆的小脸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穿红色荷叶边衬衫配黑色的小波点儿裙,一看就是被照顾和教养得很好的小孩。

她在你妈的指引下叫我帛央姐姐,声音软软糯糯,笑起来的时候,两边有小指大小的酒窝。让人意外的是,她主动端了一盘葡萄过来让我吃。

不愧是追随着你的脚步长大的小孩,在讨人喜欢这方面,尽得了你的真传。

连我都忍不住对你妈夸她懂事。

你妈却说:“帛央,看来这丫头挺喜欢你的,平常除了她哥哥,她可没有给别人端过水果。”

那天,你妈跟我说了你们兄妹的很多趣事。楚聿凡,你有五分像你妈妈,另外五分应该像你生父,你生父也该是外貌出色的人。很多年,我的眼睛里没有风月,只有你。

连你妈都知道你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你是多么聪明的人,不过分与人亲近,也不刻意同人疏离。女生们主动向你示好,得不到回应,便设法去讨好那个被你娇宠的人,也就是在你们学校的附属小学读三年级的苏韵。

你妈告诉我,有个女生带了一大罐进口糖果送给苏韵,问她:“你哥哥喜欢什么?”

苏韵当时想也不想地答:“喜欢我。”

女生说:“那除了你呢?”

“你问这个干吗?反正他又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太丑了。”小丫头直白地吐出这一句,然后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抱着糖果跑了。大概这就是年纪小的优势,说了什么话也能用一个“童言无忌”担着。

那个女孩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就这样被说哭了。

而我看着眼前的苏韵,她那么天真无邪地趴在我的腿上,侧着小脸问:“帛央姐姐,你认识我哥多久了?”

“8年。”这个数字不假思索就从我的嘴中吐了出来,我几乎被自己吓了一跳。

“哇,和我出生一样久呢。”小家伙感叹着,又想起什么,说:“帛央姐姐,我哥是不是很帅?”

“呃……”这个问题让我莫名地感到尴尬,而更糟的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门口就传来了开门声,你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看到我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对突然站起来向你奔过去的苏韵说:“在聊什么呢?”

为什么要偷人家手套

后来,阿英问我:“你认识了楚聿凡那么多年,就算没把他拿下来,也该发生点轰轰烈烈的故事吧?”

阿英是我最好的朋友,拥有那样平凡名字的阿英却是个美女。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是她,是不是就能与你匹配,能与你相爱,而不是和你只能用一个冰冷、漫长的相识日期串联起关系。

我记得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你戴着一双浅紫色新手套来我家,一身风雪。我趁没人注意悄悄地把它们藏了起来,临走时,你四下张望了几眼,妈妈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笑着说,没有。

直到你离开,我也没有主动还给你。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被你母亲知道,你母亲又在无意间和我妈聊到这件事。

夏天来临的时候,妈妈给我晒衣服,看到柜子底下那副紫色手套时,手套已经有些旧了。

“李帛央,这副手套是哪儿来的?”这是我妈对我质问的开场白,而那双罪恶的手套此刻正静静待在她手上。

“捡的。怎么了?”我感到头皮有点发麻。

“捡的?我怎么记得是聿凡的。”

“是他的又怎么了?他不要了就给我了呗。”我随口搪塞道。

“李帛央,你还说谎,人家楚阿姨都说了那手套忘在我家了,聿凡没好意思说,我后来把家里找遍了也没看到,原来是你藏起来了。”妈妈生气地说。

“妈,不就一双手套吗,你跟我发什么火呀?”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帛央,你给我跪下。我没给你买手套吗?说说你为什么要偷人家手套?”我妈这次上升到了体罚。为什么?我说不出来。难道要说因为我喜欢楚聿凡,藏起手套等他主动来找我,说我躲在被子里偷偷戴过这双手套。

看到妈妈愤怒的样子,最后我低下头,“我还一双新的给他,去向他道歉行了吧。”

感觉像养在深水里的鱼类

夏天高温37℃,我却十分奇葩地买了毛线球蹲在房间里对着书本偷偷学织手套。

那毛线也真是怪,明明店家说是上好的羊毛线,可是在我手里却像乱麻,缠绕,松开,再缠绕,一直缠进了我的心里。整整4个月,终于能看出像一副手套了。

我把手套给你的那天,天空下了一场雨,天气冷了起来。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裙子。我很少去你的学校,尽管从我们学校走过去不到30分钟路程,在此之前我对你的非分之想仅仅止于想。

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时,心中会勾勒出无数见面的场景来。可是那些勾勒的场景都与我见到你时不同。我把装手套的小纸袋递给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拿出来一看,说:“这是什么?怎么这么丑?”

这句话,无端让我想起了你的妹妹苏韵,想起她对喜欢你的女生说,“反正他不会喜欢你,因为你长得太丑了”。

你们啊,果然是兄妹,一样的刻薄。

一句话就让试图靠近你的心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缩回了原地,“我妈说你在我家丢了一双手套,这不,奉命来赔给你,你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多待一秒,你却在我走两步后突然喊住我:“帛央。”

是了是了,那是第一次,你这样叫我的名字,我都要忘了我有一个那样好听的名字,它从你口中喊出来,就好像为夜行的锦衣打下一束柔光。它贴在我身上,照拂着我,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出口却干巴巴的:“干吗?”

“手套我收下了,谢谢!”你看着我,像隔了万水千山,“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过话,那一秒我知道,无论你接下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办法抗拒你,但我不能告诉你这些,只能挤出一个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你告诉我,你妈和苏叔叔结婚10周年纪念要出国旅游几个月,苏韵不肯跟着去,而你即将高考,没有时间照看她。你希望我有时间能去你家陪陪她。你说:“帛央,苏韵很喜欢你。”

又是苏韵,感觉就像养在深水里的鱼类,忽然就游上来,吐一个泡泡。我的心,是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水面。

而在这涟漪里我居然找到了一个让自己突然开心起来的点,我开心于你让我走进了你的世界,不是一年一次见面,不是餐桌上,父母面前的客套寒暄。

在你的目光里,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终究是被自己心中那点儿渴望打败了。

我想起我们相遇的冬天

在真正接触苏韵之前我都不能想象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的小孩,吃东西的分量永远是点到即止的,和我谈话的内容都是卡里路和减肥这样的话题。我很多次都怀疑,她的灵魂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大人。

你拎着从外面打包的比萨回来时,我正在苏韵房间看着她写作业,你站在餐厅,眼睛却透过打开的门看向了我们,说:“我打包了吃的,你们去洗手过来吃。”

苏韵用铅笔撑着脸,大声地控诉你:“我才不吃,哥,你是不是成心想让我们长肥?”

我趁此机会从她那个堆满了少女玩具的房间走出去,站在离你大约五步之遥的地方对你说:“今天我路过冰淇淋店,看到两个小孩因为抢冰淇淋吃而打架。”

你看向我,等着我说下去。我看了看苏韵的方向,放低了音量:“一般小孩对食物都是没有抵抗力的,他们即使肚子吃饱了,也要握一份在手里才甘心。但苏韵,你不觉得她有点反常吗?”

你笑笑:“估计她这是受我妈的影响。不过,凡事有节制不是一件坏事。”

我本来想说这样下去小心她以后得胃病,但转念一想,算了,我跟你争执这个干吗,她又不是我妹妹。

周末你去补课了,从不下厨的我心血来潮准备给你做午餐,开了你的电脑查食谱,谁知不小心点开了一个博客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