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灵魂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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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夜来风不停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几曾自觉时光的冷酷无情?“三十而立”的滋味竟如寡淡的村醪,终究还是浇不透心中的块垒。

强弩之末的青春啊

你难破命运的鲁缟

这般感喟的诗句诉诸于那些少年的耳朵,是不被同情和接受的。他们觉得这个世界隐在未知的雾霭中,希望正如金银岛上的珠宝,只要冒险就能得到。

我也曾有过那种清纯的目光,看着窗外的落叶,朗诵雪莱的《西风颂》:

如果冬天来了

春天还会远吗

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也轮到现在“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了。这是怎样的攀行?人生的阶梯如山间的石级,导向峰颠。你认为再没有障目的树叶了,因此俯仰自得,顾盼自雄。然而唯有宇宙深处那最高的神祗才可以“一览众山下”(改为“一览众生小”或许更准确),妄自尊大的人类仅是可怜的蚁群,我们怎能不害怕悬在头顶的巨灵的脚掌呢?正如《格列佛游记》中小人国的寡民,面对上帝的夜访,我们总是惴惴不安。

加缪说:“我对生活全部的膦就在此:一种对于逃避我的东西的悄然的激情,一种在火焰之下的苦味。”

我们总在捕捉着什么,追逐着什么,所有不易到手的事物都充满诱惑之光。名利岂不是烈火中爆熟的栗子吗?烫伤了一双又一双手,人们却依然心存侥幸,不肯罢休。很多人的生命就这样虚耗于一场旷日持久的赌博,待到他们“螳螂色喜”,殊不知死神早已“黄雀在后”。

生活是古老的雕板,字迹早已模糊,然而这样的重复未有尽期。我们都是这雕板上的一个字,不可能更换自己的位置,在整体无意识的印刷过程中,岁月已沦为一张张尘封的废报纸,再没有新闻,也再没有故事。

我们都知道,厌倦是一条冻僵的毒蛇,它就要醒来了,我们却只能继续扮演《伊索寓言》中那个善良而愚昧的农夫。

我在夜间阅读《毕加索传》,看一个旷世的天才如何打破绘画的传统,如何碾碎女人的心。他说:“你开始珍惜或眷恋什么的时候,就说明你老了,创造力接近枯竭了。”

是啊!我们总喜欢频频回首,前脚迈进时,后脚却依然陷在往事的泥淖中难以自拔。过往的烟云笼罩着我们的生命,又如何赶赴前程?

艺术有无限的可能,女人也有足量的泪水,我们应该像毕加索那样,使无限的可能变为现世的必然,使足量的泪水为易碎的爱情流淌。

平日,我们循规蹈矩,顾虑重重,又何曾有什么大的作为?极其平庸和单调的生活正扼杀我们心中所剩无几的灵性,难道我们还应该为此感恩?

夜来风不停,我的思想也像苇草一样偃伏着。一双双变形的眼睛早已消失,只见时钟的表情依然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