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单纯。
单纯的时候,我们没有想法。如果说有想法,一些是父母给的,一些是老师给的,还有一些是教育给的。它们构成了当时的环境,在那个环境里,我们按部就班的学习和生活,埋头在课本作业里,在名次的影响下,跟同学展开全面的竞争。
从上初中开始,我就想怎么离开学校。在学校里压抑,而且没有自由,只有一条路,读书读书再读书,以优异成绩报答党和人民。我的成绩不够优异,老师说:考普通高中都难;校长说:能通过毕业考试就很不错了。父亲铁青着脸,对着我只有叹气的份。我并非不想好好读书,也不是跟老师有仇,我就是学习成绩不好,而且自己想做自己喜欢的。做自己喜欢的有罪吗?有,因为那结果是害群之马,众叛亲离。
学校在柏家坪镇南边,全镇人民都希望这里的学生能统统升学。而当时真正能升学的,可能是5比1,包括考上职业中学的等等。中考日益临近的时候,我愈担心。不论怎样,还是做好准备,像上沙场的士兵,即使光荣了,也总比逃跑要好。
我们的校舍是新建的,教学楼、教师楼分开的,在田园与山岭间矗立着,体现了国家对教育的重视,也表现了当地人民对教育的支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搭店的荒凉环境里,学生们可以专心致志的读书。一切都是规划好的,天衣无缝。教学楼前是一行蓖麻树,坡下面是花生地,后又做老师的自留地,尽头是水井。井的左边是水塘,右边是食堂。紧接着是围墙,围墙之外是水田。教学楼后是荒地,非常宽广,每到黄昏,我跟周明辉都去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对着瑰丽的晚霞余晖,说我们那不知结果的前程。
我们比天空中的飞鸟还迷惘,飞鸟是自由的,有山林可栖。我们离开学校,就流离失所了。周明辉说考不上,可以复读,再考不上,可以去广州找他姐姐,打工。我也想过,可我远方并没有亲人,离开学校,属于我的,只有流浪。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选择,种地,继续祖业。这是很让人沮丧的想法,但挥之不去。那时候,我学会了紧锁眉头和忧郁。我们家没有给我更多的资源,我面对的,都是陌生的。
害怕仍然掩盖不了青春年少的欢乐,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我们趴在栏杆上,看在井边洗衣服的同学,勃发的朝气,让人心动;那些刚入学的学弟学妹们像花一样,让校园满是迷幻色彩。他们满怀希望,有许多的期待,离中考还有距离,还可以欢笑和奔跑,他们多么的单纯可爱。看到他们,就犹如看到春暖花开,令人有些莫名其妙的要走进他们群体的冲动。杨双龙、欧阳慧、蒋芳等等,都是我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校友。聪慧的双龙有很好的文笔,欧阳慧、蒋芳有很好的舞姿和歌喉,而某老师以为我们有早恋的倾向,在周会课上警示我们,有的男同学裤裆里的东西还像小豆豆,就有了不正确的想法,学校不允许恋爱,发现了要开除!老师一边说,还伸出一个指头比示小XX。同学们红着脸,憋着笑,同时把男女生平等交往的权利给废了。初中三年,我只认识本班或其他班几个女生的名字,甚至跟有的女同学同学三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长大后才知道。
七月,我们好好读书的愿望全部结束,上了高中的同学,进行下一个冲刺,回家的同学,不仅可以选择务农,或外出务工,还可以学手艺,以图将来有个谋生依靠。我告别同学们后,就再也没有回头,到远方去践行流浪的许诺。其实,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并不因没有获得继续深造而活在水深火热中,那些继续深造的同学,也并不如老师讲的取得了伟大辉煌的成就,老师的某些鼓励和言辞,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
愈行愈远,快与不快都将要忘记。但是,每每要面对前方,无法作出快捷的选择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当年的学习,即使那样迷茫,即使失去了那样多的支持,只要自己坚持,就会走出来,走进一个阔大的崭新的天地。面对复杂的生活,需要平衡各方的利益,我就会想起,当年校园生活的单纯。同学相互之间没有目的,还共同携手并肩,彼此照顾,彼此温暖,即使那时候胸膛小小的,想的却是奉献。而我们现在的无私,虽然没有不良的动机,却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了。
我们单纯的时候,不知道单纯被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