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闻被杀以后,萧烈就把韩冰从唐心玫的身边调了回来,这倒不是他认为唐心玫已经没有危险了,而是他这边事情太多,不能缺少韩冰这个得力的助手。他给唐心玫调换了一名男特工当司机。唐心玫自从亲身经历了那次险情,也不再固执地拒绝给她配男司机了。
韩冰主要负责调查辛闻身边可疑人员的工作,同时负责协调与南津市国家安全局的关系,忙得焦头烂额。古小天来到她办公室,她头也不抬地说:“自己找地方坐,别把材料弄乱了。”
古小天环视一周,满屋子都是照片和档案袋,他找了个空一点的桌子坐下。
“这些事务性工作可以找下面人来做,你没必要亲自动手啊。”古小天说。
“找谁做?”韩冰一边忙碌着一边说,“辛闻这案子拖得所有人都在外面跑,整个大队只剩下我一个闲人,我不做谁做?”
“进展如何?”古小天随手拿起桌上一个卷宗翻着。
“我们调查了那个出租车司机田伟,没有发现他与辛闻有电话联系。”
“他的车出现在我们侦查视线内,不会仅仅是巧合。”古小天说。
“我们对他也只进行了外围调查,还没搞清他与辛闻的真实关系。”韩冰说。
“只要盯着他,总能找到线索。”古小天鼓励说。
“辛闻身边可疑人员的调查工作更是毫无头绪,因为工作关系,他平时接触人员十分复杂,三教九流,哪一行的都有!我正在给这些人按照亲疏远近和可疑程度分类。你面前的就是重点对象。”
“难怪这堆卷宗最少。”古小天又换了一个卷宗随手翻看。这是一个女人的卷宗,他忍不住多看几眼,漂亮!
“你找我有什么事?”韩冰问。
古小天放下美女卷宗:“我们又发现有人给柳如嫣送那种牌子的巧克力了。”
“是萧站长发现的那种?”韩冰问。
萧烈在柳如嫣皮包里发现两盒相同牌子的巧克力,都是少了左上角的第二颗,这引起他的高度怀疑,他让古小天注意监视给柳如嫣送这种牌子巧克力的人。
“我们没有发现送巧克力的人,也没能把巧克力截下来检查。是花店的人代送的。”古小天说,“我拟定了个方案,缺人,想找你协助。”
韩冰摊开双手:“你看我还有空帮你吗?”
“是啊,我已经看到了。你都让蚊子叮了,哪有空闲给我挠痒痒?”古小天无奈地耸耸肩,“好啦,不耽误你工作,我走了。”
“不送!”
古小天刚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来。他脑海中闪过那个美女的照片。他回身找出刚才看过的卷宗,取出照片,仔细端详:“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卷宗登记表上写着这个美女的简要情况——
姓名:秦嘉珍。职业:香港《亚洲经济周刊》记者。古小天对这两项都没有印象。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呢?坐下来闭上眼睛,冥思苦想。
“怎么啦?”韩冰凑过来看了一眼,“挺漂亮的。又动心啦?不过她是我们的重点对象,身份可疑,你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
“我绝对见过这个女人!”古小天肯定地说,“但我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不会吧?你古大公子出了名的‘大花眼’!”
“‘大花眼’?什么意思?”
“对美女过目不忘啊!除非你见到的不是美女本人。”韩冰挖苦道。
“对!不是美女本人,是画像!”古小天一拍脑袋,“是赖文祥提供的拼图画像!”
“那个叫‘海伦’的女人?”韩冰立刻放下手头工作,拿过照片仔细端详。
“这照片与赖文祥提供的海伦头像拼图差异很大。”古小天说,“海伦是长发,秦嘉珍头发是盘起的。秦嘉珍戴眼镜,海伦没戴眼镜。如果把这些都去掉,你再看看。”
韩冰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是有几分相似。”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两人立刻向萧烈报告。
“秦嘉珍与海伦面庞有点像,但是气质完全不同。”韩冰说。
“你怎么看?”萧烈问古小天。
“我认为秦嘉珍和海伦就是同一个人。”古小天说,“这种受过训练的千面狐狸,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变幻无数种形态。能辨认出长得‘像’,已经足够了。”
“老板,你让查的质子交换膜燃料电池,在军事上有广泛的用途。”韩冰说,“这种技术可以延长潜艇在水下逗留的时间。南津市有一家工厂就生产这种电池。”
“这就对了。”萧烈看着手中的海伦肖像拼图和秦嘉珍的照片,微微一笑,“‘剑鱼’大开杀戒,很可能就是为了保护她!”
“美国中央情报局下大本钱维护的间谍,一定不会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古小天说。
萧烈点点头说:“这个人一定肩负着重要任务。会是什么任务呢?”
“秦嘉珍现在就在南津。”韩冰说,“我们查到,明天上午她对唐心玫市长有一个专访。”
“记者,不错的掩护身份。”萧烈准备请唐心玫帮他一个忙,立刻拨通了唐心玫的电话。“唐市长,你好,我是萧烈……”根据他们的约定,萧烈凡是称呼她职务,一定是在公众场合,她也会“公事公办”。
“萧处长,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叫秦嘉珍的香港女记者吗?”
“认识。”唐心玫说,“《亚洲经济周刊》的记者,以前采访过我。你认识她?”
“不认识,所以找你帮忙。”
“她明天又要来采访我。”唐心玫说。
“我知道,就是想找你核实一下。具体情况就不在电话里说了,晚上回家告诉你……”
秦嘉珍对唐心玫的采访一直持续到中午。采访过程中,唐心玫有问必答,非常配合,秦嘉珍十分满意。
中午,唐心玫坚持要宴请秦嘉珍和陪同人员。席间,唐心玫非常热情,对秦嘉珍说:“上次你的那篇稿子,写得很好,省长和省委书记都看了,专门给我打电话,说了很多鼓励的话。中央政策研究室的一个处长,看了这篇文章,还约我写篇论文,准备收入到他们正在编辑的一本书里去。所以,我今天必须要请你吃饭,以表谢意。”
市政府宣传办的一个陪同人员立即“溜缝儿”说:“我们唐市长很少专门请记者吃饭的,我在宣传办工作好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
秦嘉珍听了这番话,自然很受用。
唐心玫接听了一个电话,但没说几句话,手机就没电了,“糟糕,没带备用电池。小方,把你的手机给我用用。”
小方一摸兜,抱歉地说:“市长,我的手机没在身上。上午采访,我怕打扰你们,就把手机放在办公室了。”
唐心玫很自然地对坐在她旁边的秦嘉珍说:“秦记者,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当然可以。”秦嘉珍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她。
唐心玫接过手机,打了回去:“王局长,刚才我的手机没电了,这是一个朋友的手机……”
秦嘉珍和小方都安静下来,等她打电话。
“你怎么能这么办事!”唐心玫不悦地对着电话说。她忽然意识到有客人在,对秦嘉珍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一边训斥电话那端的人,一边拿着电话走出包房。在走廊拐角处,她把秦嘉珍的手机塞给萧烈,并从萧烈手中接过一部外观一模一样的手机。
萧烈拿着手机下楼,钻进等在饭店楼下的一部面包车。
秦嘉珍等了近十分钟,还不见唐心玫回来。她借口去卫生间,走出包房搜寻唐心玫,见唐心玫仍站在走廊的角落里打电话。唐心玫也看到她,对她友好地摆了摆手。秦嘉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她回到包房,拿出另一部手机拨打自己的号码,果然是“在通话中”,她放下心来。
停在楼下的工作车上,“眼镜”组长把一个比米粒还小的装置安装在秦嘉珍手机的电路板上,并改写了秦嘉珍手机的程序,植入“裸体木马”。
“别忘记修改通话时间。”萧烈提醒。
“明白。刚才的未接电话也已经植入。”
萧烈拿着手机上楼,在拐角处与唐心玫再次交换手机。
唐心玫拿着手机回到包房。
“对不起,秦记者。这个王局长办事总是不得力,年纪不小了,办事还是毛手毛脚的,一句话叮嘱不到,就能给你捅个娄子。要不是他舅舅是副省长,我早就把他撤掉了!”唐心玫抱怨道,把手机还给秦嘉珍,“谢谢。你们香港不存在这种现象吧?”一切做得亲切得体,滴水不漏。
萧烈坐在面包车里,盯着监视器,他非常佩服唐心玫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演戏的天分。忽然,他想起那个在北京西单图书大厦弄坏陈开迪眼镜的女人,会不会是秦嘉珍呢?他让古小天立即派人把秦嘉珍的照片拿给陈开迪看看。陈开迪看过之后当即否定,不是她。他再次强调,那个女人的嘴角上有颗美人痣。
萧烈说:“这说明,还有一个女人没有被我们发现。大家以后要注意长美人痣的女人。”
古小天说:“如果那颗美人痣是假的呢?”
韩冰“扑哧”笑起来。
古小天说:“你笑什么?这年头,什么没有假的,就连处女膜都有假的。”
萧烈严肃地斥责他:“不要胡说八道!”
古小天这才意识到,此话在女人面前说出来显得不妥,伸出长长的舌头做了个“鬼脸”。
技术人员对秦嘉珍手机情况的技术分析很快完成,报告交到韩冰手中。面对报告中一串串晦涩的技术词汇,韩冰不知所云,一筹莫展。
古小天走进来。韩冰忙把手中的报告交给他。
古小天随手翻看几页报告内容,又看看韩冰,问:“你看不懂?”
韩冰红着脸点点头。
“我也看不懂!”古小天说。
韩冰如释重负:“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
“‘眼镜’呢?”古小天大声问周围的人。
立刻有人跑去找“眼镜”。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看不懂也不用脸红成这样呀!”古小天调侃韩冰说。
“谁有你那么厚脸皮!”韩冰反唇相讥。
“眼镜”跑到古小天跟前:“头儿,你找我?”
古小天晃着手里的报告:“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别把骗女孩子那套用在工作上……”古小天的嘴巴被“眼镜”用面包堵住。
“求你啦……小声点。”“眼镜”的眼睛不住往韩冰身上瞟。
古小天看看紧张的“眼镜”,又看看韩冰。他明白了,韩冰又多了一个爱慕者!古小天咬了一口面包:“味道不错,是在对面店买的?”“眼镜”点头。古小天看了一眼他们的食品,问道:“你们这几天就吃这个?”
“还有泡面、榨菜和香肠。”“眼镜”说。
“方便面泡着不好吃,要煮才筋道。一会儿去买两个电磁炉,再买几个煮面的锅,从业务费里支出。没办法让大家吃好,但一定要让大家吃饱。”
“谢谢头儿!”
古小天晃一晃手中的报告:“给你三分钟时间,把它给我讲清楚。”
“一分钟就够了。”“眼镜”说,“秦嘉珍使用的这款‘摩罗’牌手机,外形与普通款‘摩罗’手机相同,实际上是一部改装的掌上电脑,内存硬盘接口采用特殊技术,不易拆卸、复原,虽然有大量信息储存在手机内,可是我们无法拷贝和解码,所以仍在想办法。不过,我们发现存储的信息中多次提到一个‘FCS’的英文缩写。”
“就这些?”古小天问。
“就这些。”“眼镜”答。
“啪!”古小天用手中厚厚的技术分析报告在“眼镜”的头上敲了一下。
“眼镜”乖巧地缩脖跑开了。
古小天回头问韩冰:“听懂了?”
“FCS是什么意思?”韩冰认真地问。
“这个你得问秦嘉珍。”古小天说。
秦嘉珍的出现,似乎让侦破工作出现了一丝转机。但是仍有很多问题无法破解。她到底是不是策划赖文祥叛逃的“海伦”?那个打电话把辛闻从宾馆里叫出来的女人是不是她?假如她真是间谍,她隶属于柳如嫣,还是“剑鱼”?下一步她还会和什么人联系?
韩冰给萧烈送来了相对详细的资料,但也只有百十来字。
秦嘉珍,香港人,中英混血儿,少女时代在香港受过良好的教育,二十岁与一名美国外交官结婚,移居美国,两年后离婚。生性好冒险,五年前以香港《亚洲经济周刊》记者身份进入内地,经常到南津市活动。
“只有这些?”萧烈显然对这份报告不太满意。
“目前只有这些。”韩冰说,“根据这几天的观察,这个秦嘉珍社会关系网十分庞大,工作风格也很大胆。”
“假如她就是海伦,她以海伦的身份在南津出现后,还敢以秦嘉珍的身份继续在南津活动,已经证明她胆子够大。”萧烈说,“这可能就是她的个性。”
“我们也发现她有粗枝大叶的毛病。例如:她从唐心玫市长手中拿回手机后,也没有对手机进行仔细检查,让我们白白设置了那么多防检措施。另外,手法也不够细致,我们发现,她从一名关系人手中得到一份内部资料后,就随意放在她的旅行箱里,没有任何防范措施。我都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古小天说。
“很多天才的另一方面就是白痴。”萧烈说,“有天赋的人常常不守规矩,守规矩的人通常碌碌无为,事物就是这么矛盾。勇于突破常规的间谍能够开创新局面,同时也会留下很多致命破绽,这在间谍历史上屡见不鲜。佐尔格就是这样一个人。”
佐尔格是一个以德国记者身份在日本活动的苏联间谍,他获取了德国进攻苏联的准确情报,被称为“天才间谍”,但他不遵守秘密工作纪律,被日本反间谍机构发现,判处死刑。
“对这个女人不要盯太紧,免得打草惊蛇。我们要设法弄清,她到底肩负着什么使命?”萧烈说。
“我明白,我们现在对她基本是‘散养’。”古小天说。
萧烈把一大叠卷宗推给古小天:“你看一下这些东西。”
“这是什么?”古小天问。
“照片和录像资料。”萧烈说,“我让他们把柳如嫣的图像资料汇集在一起,进行了比较。”萧烈拿起那张从柳如嫣皮包里取得的半截名片,“我在录像中发现,她在酒吧里经常会收到名片之类的东西。”
“你怀疑他们用卡片传递情报?”
萧烈把手中小半截名片上的凹槽痕迹指给古小天看。
古小天看了又看,想了想,情不自禁赞叹道:“太有才啦!”也不知是夸萧烈,还是柳如嫣。
萧烈说:“从图像资料看,给柳如嫣递送卡片的都是酒吧的服务生,这一点与利用花店职员送巧克力如出一辙。”一个人的思维定式很难改变。
“有道理!我们要怎么做?”古小天问。
“柳如嫣选择酒吧进行交联应该是随机性的,你也从这卷宗里随便挑两家酒吧租下来,服务生换上我们的人。”
“明白。”
“给柳如嫣送巧克力的人有线索吗?”萧烈问。
“送巧克力的人反侦查意识很强,从不固定委托一个花店。这几天我向韩冰借了些人,集中力量监控柳如嫣公司周围所有的花店……”这时古小天手机响起来,他接听电话,“好!我马上到!”古小天收起手机,“花店那边有动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