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寻找索马里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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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海盗头子纳吉彼 (2)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纳吉彼发现自己的生活开始变得越来越艰难了,他能打到的鱼越来越少,因为很多他以前常去的区域,到处都是外国来的大渔船,他们不仅把那里的鱼捞完,还禁止纳吉彼的捕捞。“一开始,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很快会过去,等他们走了,我的日子会好起来。”但是纳吉彼的愿望落空了,这些渔船不仅没有走,还越来越多,纳吉彼能打到的鱼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无法维持自己的生活了。”

纳吉彼不是最早的那一批海盗,大约在一年多之前,他听到了一些来自埃勒的消息:“有一些以前跟我一起打鱼的朋友去了那里,他们说有办法能报复那些外国渔船,还能赚到更多的钱。”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纳吉彼来到了埃勒,然后他下定了决心:“埃勒是一个地势险峻的地方,易守难攻,而且背靠印度洋,打不过,还可以乘快艇从海上逃走,这也是海盗们选择埃勒作为据点的重要原因。”他卖掉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然后带着自己的渔民一起搬到了埃勒,“我的钱足够让我买很多武器,那时候,AK只要250美金一把,我甚至还买了火箭筒和重机枪。”就这样,一支新的武装海盗队伍诞生了,纳吉彼是头子,手下有20多个人,队伍不算太大,也不是太小。

“光有武器还没办法当一个真正的海盗,你必须认识一些中间人,他们一般都会说几国语言,和多国的黑白两道都有些联系,当你成功抢劫到一艘船之后,你得通过这些中间人进行交涉,才能拿到赎金。”这些中间人一般居住在其他国家的大城市里,他们有名车豪宅,生活富足。从不参与海盗的分赃,但是却要从中抽取高额佣金。而且,他们一般都拥有索马里身份。

OK,纳吉彼海盗武装正式宣告成立了,现在他们要开始干活了。

2007年11月的某天晚上,夜黑风高,月明星稀……反正,就是适合干坏事的那么一个晚上,纳吉彼带着11个手下第一次出动。他们带着GPS,开着两艘小艇,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一边嚼着卡特草,从埃勒出发,沿着索马里海岸线往北方的亚丁湾进发。这个时候的索马里海盗,一般采取的还是撒网式的猎取,他们开着船在近海游弋,一直开到亚丁湾去,中途的时候会停靠几次,稍事休息,然后继续进发,一般这个过程会有四五次。纳吉彼们的第一段航程没有发现目标,他们到贝拉港休息了一阵,然后好运来了,在哈丰角附近,他们发现了一个目标,这是一艘不大的渔船,船舷不高,纳吉彼指挥着小艇很快靠了过去,把绳梯扔到了渔船上,开始攀爬。

“但是船员发现了我们,他们想把绳梯弄下来。”彪悍的索马里海盗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于是有人拿着AK对天一阵狂扫……也就是好几十美金射了出去,渔船的船员终于不敢动弹了,纳吉彼带着三个人冲到了船上:“你们被我劫持了!把你们的船长叫过来!”

就这样,纳吉彼华丽转身,从一个渔民变成了一个梁山好汉。

“第一次,我们要的是150万美金,这艘船不大。”通过中间人,纳吉彼联系到了渔船的东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肯,但是我一直坚持。这是我的第一次抢劫,我想要有一个好的开始。”在几次交涉之后,渔业公司妥协了,因为纳吉彼甚至破坏“行规”地做出了这样的威胁:看到钱我就放船,否则……

纳吉彼成功的钓到了转行后的第一条大鱼。

赎金到手,纳吉彼们总共拿到了100万,作为首领,纳吉彼分到了一半,50万,他拿到钱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自己重新买了一幢大房子,有意思的是,房子的前主人也是一个海盗,因为没钱花,所以把房子卖了。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狂欢。和很多团伙不同的是,纳吉彼没有选择在加罗韦开派对,因为他觉得不安全。他们只是去那里买回了大量的酒、食品,还有一些根本就用不着的东西。

随后,在纳吉彼的家里,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不过,不是所有的“客户”都这么容易对付,有时候遇见难缠的,不仅需要中间人来回穿梭,甚至还需要第二中间人从中作保。这些第二中间人一半在交易中并不占有直接的利益,但是他们往往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会派出手下和中间人一起去取赎金,然后交到海盗手里。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有该国驻索马里的官方人员陪同一起来到海盗窝,看着海盗释放轮船。

纳吉彼的讲述十分精彩,我们几乎没有太多插话,只是偶尔引导一下方向,他便娓娓道来。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会有外国官员去到海盗巢穴,那为什么不把他们也绑了,这样不是可以要求更高的赎金?

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我太业余了,也太天真了。我能感觉到纳吉彼略带些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信誉,我们讲究信誉。我们做海盗不是干一票就收手的,这是我们的工作,就好像买东西的时候,如果你突然坐地起价,以后还会有人跟你做生意吗?”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渔船或者商船被劫,毕竟只是涉及民间,可以用钱来解决,而一旦绑架了官员,那就辱及别人国格了,索马里中央政权如此孱弱,别人直接派兵过来把他们给灭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纳吉彼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海盗了,而随着国际社会对索马里海盗问题的关注,他们的行为方式也被迫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一开始,他们的主要抢劫目标集中在渔船上,因为他们恨那些外国渔船,是这些船夺走了他们原来的生活。而现在,他们的目标范围扩大了,渐渐开始试图抢劫一些货轮、甚至油轮。但是外国轮船的警惕性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多国家派出军舰到索马里附近海域进行护航,这给纳吉彼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现在我们不再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目标了,因为他们的船开得离我们海岸线越来越远,我们的船毕竟还是太小,在近海还行,深入大洋太过危险。”这个时候,衍生出了另外一个相关职业:线人。在索马里周边国家的一些港口城市里,开始出现一些专门为海盗提供线索的人,每当有船只从这些港口出发,前往索马里附近海域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详细的航线图卖给海盗,而海盗则凭借这样的情报,提前进行围堵。

纳吉彼也逐渐地尝试着提高赎金要求,让自己变得更加富有。一般来说,每次他会要求200万-300万美元。当记者问及他究竟进行了多少次抢劫时,纳吉彼说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是很多次。”

到现在,纳吉彼已经不再轻易出动了,他感觉自己从瓦罐又重新变回了瓷器,他开始干起了新的行当:投资。他用自己积攒下来的钱投向了国内的几家公司,成为了大股东。

可以这样说,除了“工作”的时候,纳吉彼的生活比以前更加安逸、休闲。但这也带来了一些不便,只要不在自己的据点,纳吉彼就必须随时警惕着自己的周围。“其实现在我的生活质量不见得比当渔民的时候好,我指的是在那些外国渔船到来之前。但是我还能怎么样呢?我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纳吉彼这样形容自己现在的生活。

对于这份职业带来的危险,纳吉彼说:“我家里和埃勒的武器,足够武装一支小的军队,而且我手下有不少人以前都是出色的战士。在海上,我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管是外国的军舰还是我们政府的,他们都没有我们快。”

采访圆满地结束了,离开的时候,纳吉彼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紧张的表情。“等等!”我叫住了他,“能不能……跟你合张影?”做娱记的时候,天天见明星,但是我对于合影这件事还真没太大的兴趣,除非是一些特别的情况下,比如在玉树灾区对李连杰的专访后,但是这一次,我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

纳吉彼没有拒绝。

我把手别扭地够在他的肩膀上,让这张合影看起来无比的滑稽。

在离开酒店之前,纳吉彼突然回头,认真地望着记者说:“相信我,这不是我们的错,我并不想成为一个海盗,我没有杀过一个人,我的生活并没有以前的好。”

“等我!”我把相机丢给了张源,让他去整理照片,自己拉着尼查冲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用最快的速度记录下这将近一个小时的采访。我行文是如此的迅速和流畅,以至于在半个多小时以后就完成了3000字的篇幅,然后拖着尼查一个个确认细节。

“杨师傅,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我们刚刚完成了一个对海盗头子的专访!专访!这是世界上第一个!!!!”我对着电话,几乎要出声来了。电话那头半晌没出声,末了,传过来一句:“这次,我们真的大获全胜了!”语气很平淡,我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语气,都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坐着车,我们来到了博萨索机场,但是车在机场边上划了一个圈,没有开进去,绕着开向了远远的一个地方。这是我们到索马里以来,第一次这几个士兵没有向我们通报目的地。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小福也难得嬉皮笑脸地说。

汽车在一片黄土的狂野上飞奔,停在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面前。这是个神马东西?看起来好像飞机一样。

“答对了,这就是飞机。”小福凑了过来,“就在你们到的前两天,它就咻……嘣!”他手比着一个降落的动作,然后发出一阵爆炸的声音。我嘞个去!难道我们那天的航班取消!就是因为这货落在这里了吗?看着我的一脸茫然,几个人全部哈哈大笑起来。我跟张源面面相觑,冷汗落了一地。

“走吧走吧,带你们去看点别的。”然后,车在一个三层高的建筑前又停了下来,“这是我们即将启用的新机场,我相信,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机场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航站楼”大约几千平方米的样子,外观方方正正,没啥特色,比较特别的是,四周修了一圈花坛,里面红花绿草的,让这里显得生气勃勃。

“来!跟我们拍几张!”在这里,这几个平时都不大愿意拍照的雇佣兵,纷纷摆出了自己最帅的造型,要求我们拍摄,还不停搂着我和张源要合影。我笑了笑,没说什么,我告诉福伊德,这也一定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航站楼了。

我想,索马里的明天也一定会像这个刚刚建好的机场一样,一天和一天不同,总有一天,我能有机会回到这里,再来看看他们更新的航站楼,再来看看福伊德,老艾,或者……大耳朵。等到那一天,纳吉彼也许应该是个真正的商人了吧?那时候,还会有索马里海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