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干嘛?我们当然是去采访海盗的,但是没谁愿意把自己家里那点子烂事成天拿出来给人瞎叨叨。世博会的时候,索马里馆日是我去采访的,索马里馆馆长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彪悍的男人之一了,因为之前央视几次想要采访他,都遭到了拒绝。我还是腆着脸说我曾经去过索马里,别人才把门又打开了一条缝,然后握着我的手说:“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个幸运的人,索马里是个很好的国家,我的朋友,但是我依然不能接受你的采访。”最后馆长告诉我,世人现在对索马里的认识基本上就三点:黑鹰坠落、多年内战,还有海盗。“我们想展示这个国家更好的一面给全世界,我们应该着眼于未来。”馆长说。
这话一点也没错,我们估计阿威尔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此前我们看到过很多关于索马里的报道,但是似乎除了两名自由女摄影师以外,写稿件的人都没有真正去过那里,更不要说接触到海盗,所以我们想告诉大家一点真相,告诉大家索马里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国家”。阿威尔对我们的答复应该是满意的,他把头靠向了大班椅的后面,点点头,略有思考,然后叫我们把护照留下。
出了门,我们转头又进了赵秘的办公室。“您看有戏吗?”虽然有小郭子打前站,但是到底大使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决断,谁都没底。“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看他对你们挺友好的。”赵秘说。
“那您能不能给我们讲讲,索马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啊?这个……我也没去过啊。”
“那有没有什么去那边回来的人说过点什么?”
“抱歉,也好像没什么人去过那边,现在……”
说完,赵秘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幅地图,三个人索性看图说话了起来。
闹完这些东西,差不多就到了中午的饭点了,我跟张源走出大使馆,挠着头,想了半天,同时冒出来四个字:蜀国烤鱼。如果这本书出版以后,蜀国烤鱼不给我点广告费的话,我会写上一些挺真实的报道,比如某次我吃完了肚子疼之类的来诋毁他们。
吃完饭,算着差不多该到上班时间了,我们又回到了三里屯街2号。这让赵秘相当地惊诧:“你们咋又来了?”这话问得我们挺纳闷,不都差不多了么?前面也谈得挺好,大使哥哥对我们印象也挺不错,再说了,索马里办签证又不需要像申根一样,还得传真回国内,审批个三五天的——话说了,索马里能不能找到俩能用的传真机都还是一回事。这大半天的过去,不差不多就该签出来了么?
赵秘翻了翻白眼——不是瞧不起咱,而是特别无语,然后说,你们明天再来。
也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大使哥哥用这点时间在给我们打前站呢。
其实在北京的这十来天时间我跟张源两人过得特别悠闲,前几天,除了每天去大使馆打两头,基本上就是在某个咖啡馆泡着上网查各种资料。其实说起来我还挺郁闷的,后来去索马里十多天时间里,要么上网速度极慢,传一张100K的图片要花上十分钟,要么干脆就上不了网,以至于我根本没空挪车位和偷菜,白白损失了不少钱。不过也是从那时候起,我算是被从开心网这个泥潭里给拯救了出来。
谢谢你,索马里电信。
晚上闲着没太多事,我跟张源合计着去买点东西,一方面,各种生活所需物资,药品;另外一方面,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要给那里的乡亲们带点礼物。去索马里,基本上很多年前别人告诉你的那些去非洲要带的物资,到现在都还是必需的,回来以后我们还发现,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去打几针各种病毒疫苗,不过幸好到目前为止身体还没发生任何异状。也有可能我们早已五毒不侵了。
清凉油、风油精,这是去任何热带地区的居家旅行必备佳品,价格便宜量又足,买上几十瓶,说不定还能换点当地的稀罕玩意回来,也算促进了中索贸易。各种药品,感冒的、跑肚拉稀的,消炎的——这个买不着,还是托朋友说明了情况,从医院开了些出来。其他,治外伤的,绷带乱七八糟也是一堆。口罩、手套,想了半天没买,茶叶和各种糖果噼里啪啦一大堆,一次性内裤买了两打,至于方便面等干粮更是不计其数,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那边吃什么。
还在购物的时候,徐莎莎老师打了个电话过来。
“哥们儿,走没?”
“走了就没法接电话了,瞧你这智商……”
“边儿去……问你个正事。”
“放。”
“你们去那边,有没有带什么防护用品?”
“防狼水没带,防蚊虫的喷雾有几瓶。”
“要钢盔和防弹衣不?我叔叔有点关系,我看能不能想法给你搞两套新型号的。”
我把这消息告诉了张源,然后就听见脑子里“铛”地一声。
“姐,别吓我!有那么恐怖吗?”
“有啊!我帮你问了问,别人听见你们要去那儿都在摇头,你要少了点零件回来,以后用假肢端着杯子跟我喝酒,我多瘆得慌啊!”
“……”
我问张源,怎么着,要不要?张源挠了挠脑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半天冒出一句:“别给人抓住说我们往非洲倒卖军火吧?”我权衡了一下,觉得可能性不大,“实在不行就跟别人说我们这衣服拿米汤浆洗过,所以特别硬?”
张源bia叽给我一嘴巴。
“算了,回头问问大使哥哥用不用得着吧。”
徐老师电话刚挂,伍恬灵子同学的电话进来了:“喂!我跟你们说,我那个朋友说没办法帮你们在那边找司机了。”伍恬灵子是纯种的中国人,不过从她本人的性格上我看到了一些遗传基因的端倪,估计她爸妈性格也随她,所以才可能起得出这样的名字。此人思维跳跃得令人发指,夏天给你讲笑话比空调还管用。这辈子就打算干一件靠谱的事,结果现在告诉我们不行了。
伍恬灵子简称大花,至于为什么你们就别追究了,我一般都解释为怕你们说我骗字数。但是现在我成功多骗到了50多个字,挺好。大花在埃塞俄比亚有一个朋友,去了不少时间了,她问了问那个朋友,想看看能不能在索马里给我们找到中国人,结果当然找不到。接下来她就想让那个朋友在埃塞给我们找个中国司机送过去。还好没找。就在刚刚,他朋友从QQ上告诉他,原本想租借给我们的那个司机出事了。他们公司老板叫这个司机把几十万美金汇回国内,结果司机中途终于想通了钱是个好东西这个道理,于是带着钱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扛着大包小包回到酒店,房间里黑漆漆的,我也不想开灯,一屁股倒在了床上。我开始认真思考一个相当严肃的哲学问题:今天晚上我去哪个酒吧喝酒呢?
我跟张源和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好吧,我承认我已经不那么年轻了。我跟张源和大多数年轻人以及喜欢假装自己是年轻人的人一样,我们热爱生活,特别热爱生活当中美好的事物,尤其是女性那一部分。我们可以玩着命地去工作,也可以玩着命一样去生活。我们喜欢踢球,喜欢旅游,喜欢看书,喜欢相互打击。领导不逼着我们写稿子的时候,我们也喜欢找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找个类似于星巴克这样的地方装一回小资,而且是特别装那种,只喝黑咖啡,然后坐下就扔个U盘到桌子上。那个U盘长了一副车钥匙的模样,上面还画了个BMW,边坐还边揉肩膀:“哎呀,开车开得我累死了。”如果晚上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去酒吧喝两杯……嗯……应该是喝两瓶。也就是说,如果没去索马里的话,我们和你身边的每一个同事没什么区别。但是正是因为我们去了,所以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了。嗯,我们都晒得很黑了,坐办公室是晒不出来的。
如果你认真观看了我前面写的内容的话——虽然我对这不抱太大希望,我是说如果,那么你就会发现我对北京的一些大众酒吧还是挺熟悉的。北京的酒吧格局和上海明显不同,几乎每张卡座上总是摆着六瓶以上4、5升的洋酒,如果是小瓶的,没个12瓶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后来我们很认真的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那天边上一桌也是这样,但是喝着喝着人就不见了,也没见他们存酒,然后没多会,酒也不见了,我们猜测,北京的酒吧提供一种叫做出租“大炮”的服务,哥喝不起,哥租得起。于是我一扬手就想把服务员招过来,哥也租几瓶,享受下当大款的感觉,刚一挥手,边上哥们儿把我拉住问我干嘛,他怕我自己掏钱买酒,丢不起这人,我把意图一说他噗通就给我跪下了:“求你了,这人我更丢不起。”
我想说的是,那天后来我没有去成酒吧,哪都没去成,我一边思考着,一边睡着了。
次日依旧阳光灿烂。
我们和大使哥哥相互问候着“吃了吗”,宾主分坐两席。
“能给我说说你们的行程安排吗?”大使让赵秘泡上了三杯茶,张源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茶?感觉有点像龙井?”
“你得到他了!”大使用英文说。我从前背单词找到了一条捷径,如果你每个词只记它的第一个意思的话,那么你的词汇量将大大增加。于是,当大使说出“You get it”的时候,我得意洋洋地向张源翻译到。但是赵秘在边上都快哭了。
“我家是杭州的,也喜欢喝茶,巴拉巴拉……”张源不知道是不是看过陆羽的《茶经》,居然滔滔不绝和大使哥哥聊了小半个小时的茶叶,但是这孩子分明是山西人啊?
一刻钟后,阿威尔终于回过神了:“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我们到索马里的行程安排。”
“嗯,说说看。”
“我们想先去首都摩加迪沙看看,然后再决定接下来怎么走。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到去那里的办法,我们所搜索到的所有航线,到现在几乎都停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