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敦煌学与中国史研究论集纪念孙修身先生逝世一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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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从文化生成的原生态角度考察西藏高原与中华内陆的历史文化联系(4)

在这里有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引起我们的注意:前引Bad-sa-la城之王能现之子百兵王“以后百兵王王后桑玛(mchogzang-ma,御美子)生下一个儿子,眼象bya(鸟、鸡)眼,下眼皮向上覆,头发褐色,长着g,yu(绿松石)(色)的眉毛,牙齿象一圈海螺,手像鸟王ngang-ba(雁、鹅)的蹼,指指相连。按照预言,他在牛角山出生,故名角生(ru-baskyes,音译汝拉杰)。他父亲听说生了这样的孩子,以为是恶兆头,叫杀了。大S以为不该用武器,就装于Zangs-kyigavukha-sbyar(有盖可启的铜厘子),抛进恒河。没淹死,在广严城的河边(chu-kharirka-mgo),被农民五能人拾得,没抱回家,在林中抚养。当时一切bya都安慰这个小孩,一切食肉兽都送肉来,树的荫影为之蔽日,使光不炙热。这样慢慢长大。”“藏语文学中匣子象征:神秘、保护(保鲜、保活、保护生命)、姻缁(封闭后发生奇妙变化,孕育)”诸义,则匣子具有了母体孕育卵生的文化内涵。角生诞生后的经历与周人始祖后稷、高句丽始祖朱蒙诞生后的经历多么相象,甚至极为相同,从中可见文化交流的痕迹。

我们认为团蛋创世神话与卵生族源观念来源于颛顼高阳文化。

“又有成山,甘水穷焉。有季禺之国,颛顼之子,食黍。有羽民之国,其民皆生毛羽。有卵民之国,其民皆后卵。”

“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一曰在比翼鸟东南,其为人长颊。”所谓“羽民之国”,即为以鸟(灵禽)为图腾的古族古方国,诸如《山海经》中所记之东北亚地区的黑齿国、白民国、司幽国、中容国、芳国、张弘国、等等。这是颛顼高阳氏族团图腾崇拜的遗留,或是其苗裔。

卵民国,卵生族源神话源于颛顼高阳氏文化(其中有少昊一帝喾高辛氏族团融合的痕迹),在这里找到了文化根源。

在中华大地上,西藏高原的团蛋创世、族源神话与中华内陆的团蛋宇宙观念、卵生族源神话正表现出中华文化上的多元一体的特点。

伏羲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始祖,“在伏羲神话中,多有瓜或肉球出现,而且均带切破、割开、剖碎、劈开等传说”,伏羲匏瓠,匏瓠即葫芦,“绵绵瓜瓞,民之初生”,从伏羲到匏瓤(盘古、葫芦)再到团蛋(肉卵),其间存在一条民族文化的链条,中华各族的团蛋宇宙观念、团蛋生人观念正是这个文化链条中重要的一环。

藏族与中华内陆各族先民猕猴祖源神话的一体性从自然与自然神崇拜,发展到对人祖、部族共祖的崇拜,接续产生了祖先崇拜与祖源神话。

带有原始文化内涵的猴祖神话,流传在藏缅语族中。

“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其种有宕昌、白狼,皆自称猕猴种o”85《隋书党项传》文字同。

《魏书宕昌羌传》记其王多以弥字命名,如“弥忽”、“弥黄”、“弥虎”、“弥诏”、“弥机”等。“《周书异域上》与之相同。此当是宕昌羌“自称猕猴种”的文化遗留。

藏族源于猕猴神话在西藏高原流传最广泛,最悠久。

《西藏王统述略》观世音菩萨幻化为猕猴菩提勇识,度母幻化为岩罗刹女,结为婚媾,始产生西藏人种。这当是佛教传人西藏地区之后对猴祖神话传说改造渗透的结果。

猴祖的口头传说原型:

“在很久远的年代里,西藏山南雅隆河谷,气候温和,森林茂密,有一只猕猴和岩罗刹女结为夫妻,生了六只小称猴。老称猴把他们送到果实繁茂的树林中去生活。过了三年,已经繁衍成五百多只了。由于果实不够,全都饥饿悲啼。老猴就领他们到一处长满野生谷类的地方,从此,众猴便吃这些谷物,身上的毛慢慢变短,尾巴渐渐消失,以后又学会说话,于是就变成人类。”这个口头传说虽然仍残留佛教影响痕迹(如岩罗刹女),但从中可见接近原初状态。

这个猕猴变人传说既是古代藏族先民的人类起源观念,也是藏族祖源神话的综合反映。这也说明古藏族与古羌族系均以猕猴为图腾,有着共同的文化渊源。

猴,古作揉、夔,上古音为mki,广东话称猴为“马骝”,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北人谚语曰胡孙为马流。”则“马骝”、“马流”即“mlu”,仍存古音。意大利考古学家杜齐在其《西藏考古》一书中,披露一正面一侧面一大一小两幅称猴图像(图版编号17、18)。作者写道广在极为广阔的区域,甚至在遥远的米努辛斯克都发现了猕猴像这一主题。在那里,猴子并不是以野生状态出现的。因此人们在西藏发现这一主题是绝不会感到惊讶的。因为传说认为,藏族人是猕猴与女妖结合的产物。佛教思想认为在这种结合中可以见到观音菩萨的幻像。”

中华内陆尚未发现猕猴变人的神话传说,但有猕猴故事和猿猴灵异精变故事。

商族有“高祖夔”,甲骨卜辞贞,査于夔”(前6〖8),“贞,杂年于夔,九牛。”(罗氏拓本),“癸巳,贞,于高祖夔”(罗氏拓本)。夔,康殷释为像手中持斧而立耀武扬威的人形。

“夔,贪兽也,一曰母猴”。段注:“谓夔”为一名母猴也,犬部曰:猴,夔也。攫,大母猴也。”

“猴,夔也。”段注:“揉,猿属,即《说文》之夔字。

据此,商之“商祖夔”为母猴之图腾。

韩非称为母猴:“燕王好微巧,卫人请以棘刺之端为母猴”。

“故狗似获,攫似母猴,母猴似人,人与狗则远矣。”高诱注:“擭,睱,兽名也。”《尔雅释兽》“父善顾”。郭注睱,攫也,似猕猴而大,色苍黑,能搜持人,好顾盼。”“项王.......0怀思欲东归…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史记集解》张晏曰:“沐猴,猕猴也。”

称猴、母猴、沐猴、马猴皆mlu、mjok、mlok,马流之同音异写。段玉裁云:“母猴、沐猴、称猴,一语之转。”

鄂尔多斯青铜器出有铜人,造型似猿猴,“这里的铜人面部造型与西伯利亚出土的铜人完全一致,圆日本石田英一郎《河童驹引考》(岩波文库)引这些骑马铜人为猿猴。书中记录中国古代猿猴故事。《太平广记》卷444-446,收录了宋及其以前有关猿猴灵怪故事。

而《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与《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形象、孙悟空故事是中华内陆关于猕猴创造世界观念的最高成就。有人认为“通过藏族神话传说的诸神迹象,我们推测孙悟空的原型起源于西藏有很大的可能性。可见,猿猴文化在中华内陆广泛流传并创造无数传说与灵变故事,最后创造了孙悟空这一光辉艺术形象,享誉世界。

称猴祖源神话、猿猴灵变故事可总称之为神猴文化,中华大陆神猴文化的发展,呈现出西部高原与东部内陆的文化大交流、大融合的态势。

此外,尚有颜色与方位、十二生肖、虎、牛图腾崇拜等诸多原始文化问题,因材料的限制,只有留待他曰了。

在上述的比较与相互联系的论列中,我们可以充分看到,古藏族热爱太阳,追求光明,强调生命力量,极富灵气与活力,极具地域性、民族性与多元性,这又与中华内陆古族存在文化上的相融性与亲合力。历史证明,藏族东向发展的选择是历史的必然,是民族发展进程的必然结果。这说明,在中华文化悠久的原生态时期,在文化多元发生发展时期就蕴藏着由多元走向一元、一元中包含着多元因素的文化发展特点,这是中华文化产生强大凝聚力的根本原因之一,也是中华古文化优于世界其他古文化的一个显着特点。

中华大地从西藏高原到东南沿海巨大的不可分割的地理单元,在这一完整的不可分割的地理单元中,西藏高原与中华内陆深层次的历史文化联系,它们相互交融,相互影响,形成中华文化悠久和优秀的文化传统。而西藏高原之东向发展的主要缘由就在于高原与内陆早巳形成的深厚而不可分割的多元一体的历史文化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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