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032v《后晋时代净土寺诸色人破历算会稿》、R3234v《年代不明(公元十世纪中期)诸色人破历算会稿》、P.3234v《年代不明(公元十世纪)净土寺西仓豆等分类入稿》和P.3234v《甲辰年二月后沙州净土寺东库惠安惠戒手下便物历》中都是以贷入者身份出现的史富通,说明他经常向寺院借贷,P.3236《壬申年三月十九日敦煌乡官布籍》中的史富通有地59亩,与其他5人合起来共计地一顷五十亩,共向官府纳一匹布税,同卷史骨子情况同。P.4635《某年某月七日社家女人便面历》中史家女向社里借了.一瓶子油,到秋天需还一瓶子半。
(二)部分人经济地位上升。与吐蕃时期相比,这一时期的为寺院服务的部分人户经济位有了显着提高,如梁户史泛三。P.3578《癸酉年正月沙州梁户史泛三沿寺诸处使用油历》记载了912年正月各处使用史泛三生产的油的情况。史泛三的身份为梁户,梁户是沙州寺院油梁的承租人户,一般梁户承租后自家造作,如同佃户;梁户中富有者向寺院包租油梁,雇工生产。史泛三便是梁户中的富有者。P.3578记载了多处使用史泛三家造的油,P.5008《戊子年梁户史泛三雇工契》则是史泛三家由于缺少人力,雇用杜愿长的一份契约。戊子年为928年或988年,笔者认为,本件文书的时间为928年更为合适,因为在964年史泛三立嗣,964年史泛三很可能已垂垂老已,于是想到立嗣,故可能没过几年就去世了,所以988年的可能不大。
{沙州文录补》中《宋乾德二年史泛三立嗣文书》记载了史泛三因没有儿子,想收养其兄史粉堆(沙州白剌头)的儿子史愿寿,这件立嗣文书的规定明白严格,主要有:(一)史泛三收养史愿寿为子之后,史泛三不能三心二意,还要为愿寿荣聘娶妻。(二)史泛三的所有家资、地水、活业、什物这些家产,愿寿与史泛三子息和阿朵平均每人一份。阿朵可能是史泛三的女儿,其他的史泛三子息一者可能都是女儿,二者可能不是正妻所生,因此史泛三要收养侄子。(三)如果史泛三以后有了亲生儿子,或者阿朵长大成人,导致欺负史愿寿的话,史愿寿可以取到地水活业的一份,与前一条分配的方式一样。四、如果史愿寿娶妇不孝父母或自身走上邪路的惩罚措施。上述种种严格限定的收养亲属子女的种种责任和义务,也体现出史姓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
第四,粟特人意识增强。
(一)部分史姓在职业上突出了粟特人特征。P.3037《乾宁三年(?)行人转帖》是一份蒙童抄的行人转帖,行人即军人,其中有“张王赵阴薛唐邓令狐正等,安康石必罗白米史曹何户”,把史姓列人昭武九姓之中。由此推测,当时民间依旧传习这样的意识,即安、康等姓人是西域来的粟特人,行人中粟特人例来占有重要份额。P.3945《归义军节度时期官营牧羊算会历状》是归义军官营牧羊的一份记帐,史元业是为官府服务的牧羊人之一。这份帐中除侯大息外,都是粟特姓氏的安、康、史等人,史元业也应是粟特人,粟特人为官府专营羊业这一点,说明他们具有民族小集中的特点。S.4703《丁亥年六月七日买菜人名目》中的买可能是卖的意思,在西北地区,有时买、卖是不分的,文中的史富千、史富佳都各买一步地的菜,同卷中虽然有阎、梁、赵等汉姓,但粟特及西域姓氏的人非常多,故史富千、史富佳是粟特人,且粟特人可能从事蔬菜买卖交易的人比较多。
(二)在人社上趋向集中。S.2894v(l-2)《壬申年十二月廿日社司转帖二件》中史启和史庆丰附近都是昭武九姓的人,在整件文书中粟特姓氏相对集中。S.2894v(2)《年代不明人名单》是一件不知何用的人名单,其中人物的姓氏胡汉混杂,但史幸丰和史大头附近都有少数民族姓氏,尤其是史幸丰,他与白、米两人紧挨着。
第五,形成了史家,这是敦煌史姓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P.3638善胜领得的东西中有“史家新白毡一领”,S.6981《辛酉年至癸亥年人破历》中记“麦五石史家厨田入”,S.1600《辛酉年灵修寺诸色斛斗人历》记“麦两石史家厨田人”,郑炳林先生认为史家是史家庄,即史姓人聚居的一个庄子。“厨田入”是寺院厨田收入的略称。笔者认为,史家可能是聚居一处的一个大家族,史家庄可以承担寺院的一块厨田,但史家庄不能作为施人一领新白毡的单位而只有作为整体管理的史姓家族,才可以由一人或几人总体管理财产,也才能施舍一领白毡。S.4363中谈及史再盈出身时称“龙沙胜族,举郡英门。家传积善之风,代继忠勤之美”,史家作为大族在这时已得到承认,被认为是敦煌地区兴旺的世家,全郡都知晓的名门。
归义军以后,由于敦煌文献的骤减,许多历史的细节也无法再现。也正是从宋代以后,在华的粟特人全部融人到了当地百姓当中,几乎没有粟特人专有的特点了,因此虽然在敦煌石窟题记中有“甘州史小玉”,[20]但他的族属已经不是问题了。对敦煌史姓人的讨论也就止于归义军时期了。
小结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敦煌地区的史姓情况相对复杂,其中的主体部分是粟特人,也有部分汉人,很可能有突厥人。由于史国相对昭武九姓中的安、康等大国来说相对较小,所以粟特史姓的人数也较之安、康少得多,甚至不及石、米等姓。史姓人有粟特人的职业特点,如经商、从军、匠作,但也从事耕作、并积极参与政治,在统治政权里任职。从西魏到吐蕃,再到归义军政权,史姓实际上是经历了一个聚居、分散、再聚居的过程。吐蕃时期是史姓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正是吐蕃的统治促成了史姓与其他民族的融合,也正是吐蕃促成了史姓家族意识的成熟,而最终到归义军时期形成了史家。归义军时期,史姓得到了长足发展,参与政权,经商农作,几乎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都开始有史姓人的存在。归义军以后,人们关于粟特民族的记忆开始淡漠起来,最终导致史姓族属问题讨论的尾声。
(原载《敦煌学辑刊》2005年第2期)
注释
[1]详见陈海涛《敦煌粟特研究历史回顾》,《敦煌研究》2000年第2期。
[2]郑炳林、董念清《唐五代敦煌私营酿酒业初探》,《社科纵横》1994年第4期。冯培红《P.3249背《军籍残卷》与归义军初期的僧兵武装》,《敦煌研究》1998年第2期。陆庆夫《唐宋间敦煌粟特人之汉化》,《历史研究》1996年第3期。郑炳林《唐五代敦煌粟特人与归义军政权》,《敦煌研究》1996年第4期;《唐五代敦撞的粟特人与佛教》,《敦煌研究》1997年第2期;《唐五代敦煌医学酿酒建筑业中的粟特人》,《西北第二民族学院学报》1999年第4期;《张氏曹氏归义军政权的胡汉联姻》,(中国史研究》2004年第1期。
[3]详见郑红利、孙周勇《史姓溯源》,《寻根》2002年第2期。
[4]《元和姓纂》卷6,《文渊阁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890册,第637页。
[5]高启安《唐宋时期敦煌人名探析》,《敦煌研究》1997年第4期。汤长平、周倩《西魏北周时期的河西》,《敦煌学辑刊》1998年第1期。
[6]即“寿昌郡”。
[7](元和姓纂》卷6。
[8]《古今姓氏书辩证》卷21,《文渊阁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922册,第211页。
[9]蔡鸿生《唐代九姓胡与突厥文化》,中华书局,1998年,第40页。
[10]郑炳林《唐五代敦煌的粟特人与佛教》、《唐五代敦值粟特人与归义军政权》。郑炳林、王尚达《吐蕃统治下的敦煌粟特人》,《中国藏学》1996年第4期。
[11]关于敦煌陷蕃的年代有多种说法,详见金滢坤《敦煌陷蕃年代研究综述》。现多从陈国灿先生786年说。
[12]池田温(八世纪中叶敦煌粟特人聚落》,《欧亚大陆文化研究》1,北海道:北海道大学,1965年。
[13]许国新《都兰吐蕃墓出土合绶鸟织锦研究》,《中国藏学》1996年第1期。姜伯勤《敦煌吐鲁番文书与丝绸之路》,文物出版社,1994年。陆庆夫(唐宋间敦煌粟特人之汉化》。
[14]郑炳林、王尚达(吐蕃统治下的敦煌粟特人》。
[15]郑炳林、王尚达先生在《吐蕃统治下的敦煌粟特人》-文中认为,康智诠是在石慧捷死后接任都僧统的。
[16]马雅伦、邢艳红(吐蕃统治时期敦煌两位粟特僧官——史慈灯、石法海考》X敦憧学辑刊》19%年第1期。
[17]荣新江《敦煌归义军曹氏统治者为粟特后裔说》,冯培红(敦煌曹氏族属与曹氏归义军政权》,《历史研究》2001年第1期。
[18]党新玲《五代敦煌粟特人医家史再盈》,《甘肃中医学院学报》1994年第3期。
[19]杨惠玲《敦煌契约文书中的保人、见人、口承人、同便人、同取人》,《敦煌研究》2002年第6期。
[20]莫高窟第3窟画工题名:西壁枨门北侧观音像左下墨书:甘州史小玉笔。莫高窟第444窟游人搜题,西壁龛内北前柱上墨书题记:至正十七年正月十四日甘州桥楼上史小玉烧香到此;西壁龛内北后柱上墨书题记:至正十七年正月六日来此记耳,史小玉到此。另有莫高窟第365窟西壁佛坛七佛莲座刻划:至正九年四月初八日史方一三人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