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他出了一本书,是由哈佛大学出版的,现在是一本非常知名的著作,还没有被翻译成中文。如果你们愿意翻译这方面的书,在社会网络中非常有思维的,和我们国家的研究时间又相关的,我就极力推荐这本书。这本书的中文名字可以翻译成《结构洞》,英文叫《Structure I-Iole》。这本书的第三章以后比较难翻,一二章和最后一章是比较好翻的。三章以后为什么难翻呢?因为用了大量的数学来解释他这个观点。
我想,年轻一代的学者可能是有本事翻好的,因为我知道现在清华、北大、人大,数学的训练是很讲究的。
他认为这个松网一定是产生社会资本的源泉。为什么呢?
首先,这个社会资本是一种社会资源,而这种社会资源投入到个人行为当中是有盈利的。他的问题是这样的:在什么情景下,在怎么样的一个网络结构中,一个社会行动者可以借助这种网络资源使他盈利呢?他发现,密网肯定不行,松网肯定行。原因是,当A和B有关系,A和c也有关系,但B和c没关系的情景下,B和c产生的这个disconnection(无关联),他称其为A的洞穴。假如我们画出来的话,一个全联网是没有洞穴的,都有线,那么松联网是用虚线的,强联网是用实线的,但当有一个B和c不联网的时候,这条线没了,这个空缺就叫做hole,叫做洞,而这个洞是什么洞呢?当这个网络作为一个结构的时候,它就叫做结构洞,这个词就这样产生了,叫structural holes,问题在于这个structural holes,B和c没有关联,在科尔曼看来,社会资本就很少能产生了,因为你们俩都没关联。Ronald s.Burt却认为最重要的资源,社会资本的资源就是这个无关联产生的。为什么呢?因为B和A,c和A有关联,他们信息是互通的,但B和c是不通的,这样就给了A两种优势。
第一种优势叫信息优势。当然,假设在台湾翻译的话,就会叫资讯优势。informa.-tion,都是一样的英语,台湾翻译成资讯,我们翻译成信息。我们的定量研究、定性研究,台湾叫质化研究、量化研究。我跑了几趟台湾,参加过例会,我才发现两边的词用的是不一样的。我们这边叫某某主任,那边叫主委。说起来这个词要是用不好,它还挺敏感的。
那么,第一种资源产生的就是A的信息优势,A的信息多了,B和C的信息就相对减少;第二种优势叫做控制优势。什么叫控制优势呢?因为Ronald s.Burt把所有的资源的形式归结于一个本质的资源叫信息,人情也叫信息,当A得到那个信息的时候,就可以控制它。怎么控制呢?可以控制这个信息何时握在手里、何时释放出去、释放给谁。因为A有这种结构优势,B和c无关联嘛,他就可以做这种事了。
当然我们听起来,他描述的社会网络挺恐怖的,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情形,是一个在经济竞争当中利用网络来获得自己竞争优势的情形。可是我们再冷静地想想的话,在世间,在资本主义世间,包括我们现在经济改革的今天,这种情形是很多的。我们抛开情感的这个因素,能不能理解这个理论,首先得冷静。他这个理论确实是这样,他就把这两种优势——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解释为A的社会资本。后来他又对这个理论进行了不断的发展,所以1992年出版的这本书你们可以读一读。
他对这理论的最新的一个发展,就是写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做《什么东西我给忘了》,主要意思就是松网和密网究竟哪一个是社会资本。这是他对这个理论的一个新的发展,发表在2000年的一本书里面。这本书的编者是林南和Ronalds.Butt。我在里边也有一篇文章,谈中国人吃饭、聊天这些在social—eating中叫做社交性的参与,怎样通过这些来达到争取自己的社会资源的目的。
网络资源观:从网络里把资源拿出来
最后一个网络观,叫做社会资源网络观或者叫做网络资源观。网络资源观,最主要的领军人物就是华裔社会学家林南教授。我知道林南教授“五一”在这儿已经做了讲演。大家可能跟他已经结识了,我不便太多地介绍他的理论,就介绍一点好了。
我想他的这种观点和华人社会是非常相关的。他认为:我是不是这个网络的成员,是可以作为社会资本的一个条件的。我参加什么样的一个网络,是密网还是松网,都可以,但关键的是我是不是有能力从这个网络里把资源拿出来,变成我投到自己行为当中的一个资源,这个时候才能叫社会资本。所以他特别注意网络资源的观点。
什么叫网络资源呢?意思就是说你在和谁打交道。我今天和周孝正教授打交道,我就占用了他的资源,有的时候可以借用他的实力,借用他的讲演,等等。我把周孝正请到某些场合来讲一讲,我们的身份也有个提高,是吧?所以,林南教授的概念是说,不但你首先要有一个网络成员,你还要到一个松网或者密网里研究自己与成员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够从这里边拿到资源,这种资源最根本的性质可能是权力的,可能是财富的,可能是声望的,可能是信息的,可能是影响的,可能是人情的,等等。
但是,这种网络的资源是最终来定义社会资本的,这里有个研究上的难度。资本比较难测,相当难测。我们知道,成员关系比较好测,网络结构就比较难测了。你接触的这个五人之间是不是也相互说话啊?你~个礼拜吃几次饭啊?人家烦不烦啊,你怎么那么多事儿?所以这个网络的观点蛮好的,但研究比较难。网络资源就更难做了,你联系那个人的权力有多大啊?他挣多少钱啊?人家会问你怎么回事儿,你问我这些东西?
现在,我们要绕过需要直接问的一些问题,就得使用两种外集性的方法, 一个叫做定名法,一个叫做定位法。今天我不能展开说,只能给大家做个简单介绍。
定名法就是说,请你告诉我三个朋友或者五个朋友,名字就不要说了,我不听他们的名字,你告诉我他的特征是什么,男的,女的,多大年龄,哪儿工作,跟你关系如何,这个叫定名法。就是说,大家都挑出几个不同的人来,那么可能李楯教授那五个人,地位就比我这五个人要高。我就测出来了,他的社会资本高。就是这个含义。
这个定名还是有点嫌疑,可能大家不愿意填。定位法就是说,我干脆在一个社会里找出最重要的职位来。中国1982年和1990年人口普查是352个职业,这个我是数过的,因为我曾经做过经济声望的研究;而美国是530多个。所以说工业越发达的国家,职业数是越多的。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看一个国家发展程度的指标。而我们国家1982年和1990年是比美国低的,我估计2000年的职业数会提高到400左右。假定中国有400个职业,你在北京做的话,涉及300个,那么你在300个当中就随机地抽30个,10里抽1。抽出这30个之后,你可以拿出一份问卷来:在这30个里面你有朋友吗?有多少你就挑多少。然后把这30个排位,从高到低一排,就算出来你的社会资本量有多大了。
这个定位法我认为在中国是最有意思的,因为它抛开了中国人不愿意谈自己个人事情的顾虑,而这个职位你也不知道谈的是谁。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调查时得严肃点,他瞎谈,他瞎画,这个就挺麻烦的。对于瞎画,我们这个研究有办法。比方说搞四个不同的排列顺序的问卷,第一个问卷是从1排到30,第二个问卷从30排到1,第三个问卷是打碎了的,是1、3、5、7、2、4、6、8这样问他,先是奇数后是偶数,最后一个是先偶数后奇数的。这个从数学上来说,假定他是认真填的,而组群是随机抽出来的,平均值和标准差肯定是一致的,结果就不会有统计上的显著区别。只要有显著区别,那就是有人乱填了,有人出问题了。我们当然有一点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有的时候是在没有办法的条件下想出来的,是不得已,希望大家都能老老实实填。我们知道,西方人回答问卷,20分钟以后可能就不耐烦了,我们中国人比较耐心,儒家社会里的人比较耐心,可能是40分钟。所以,最好把我们要问的重要信息设计在40分钟之内,把那些不重要的安排在40分钟之外来完成。
这个网络资源观是很难做的一个研究。有意思的概念,难做的研究,但是我们有一些办法可以做。以后有条件的话,也许可以做个研究课题,我知道沈原教授他还有一些想法,可以在清华开辟一个社会网络研究的课题,我们可以详细讲一些东西。
市场经济没有改变中国关系文化的持续性
下面我再讲一下我在国内做的一个研究,看看这个结果是什么样的。
每一项实证研究一定要选出一个因变量,意思是说你想解释什么?我这个研究就想解释人们是怎样获得工作的。为什么要研究工作流动呢?因为在一个市场化的社会当中,流动是不可避免的。流动使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人得其位”,这样一个比较均衡的状态是一个很好的机制。如果我们可以让一个人的才华流动到一个适合的位置当中去,那我就知道人尽其才这一点我达到了。那么总体来说,社会的生产力就提高了,当然个人的工作满意度也就会提高。所以社会流动、职业流动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是研究社会结构及其变动的一个指标。
但是在社会流动上有一个比较传统的理念,传统意义的解释理念就是人力资本观,含义是说某一个人张三流动到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另外一个人李四流动到一个很差的职位,原因是本事不一样。张三人家大学毕业,人家有专业技能,人家会用计算机;李四这些东西都不会,整个是一个体力工人,所以他就不行啦。这是人力资本观。人力资本观是正确的,但是不完全正确。不完全在哪儿呢?它忘记了社会行动者是在社会网络当中生活的,社会网络关系给了他不同的资源,他借助的别人的资源是不一样的。比如说信息资源获得是不一样的,人情资源获得是不一样的,以及朋友的帮助等等都很不一样。如果我们用社会网络资源,同时加上人力资本这个观点,来看职业流动的时候就发现,某一个人从一个职位流向另外一个更适合他的职位的时候,不但是由于他的本事,而且是由于他在某种程度上正确地、合理地、理性地利用了自己的社会网络资源。所以网络资源的观点就产生了。我拿着这个观点来看国内,选了几个城市,城市的选择都是随机的,按照一种地区差异选择出来的。今天我不便展开了。你们看到的第一块展示,就有三个时代——1980年以前、1980年到1992年和1992年以后。1980年以前就叫再分配时代,1980年到1992年叫双轨制时代,1992年以后我就叫它市场化时代。这是比较粗的一个分法。
那么我们来一起看,时代不同,网络资源的利用也是不一样的。在三个时代里边,我们的数据中都有一千多个人曾经换过工作。我们知道,经济越来越自由,人们换工作的频率就越来越高;但是经济越来越不稳定,换工作频率也是高的。恰恰在我们国内经济状况的两种性质都存在,市场化和不稳定都存在。所以我现在不敢保证,从1980年到1992年以后,这个换工作的速率也有15%到20%的增长,究竟是市场化还是经济不稳定造成的?这个问题留在以后,你们再去解释好了。
那么下面这个框框是看这些换工作的人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换的?我在研究当中提了一二十个不同的职业,有开饭馆的,有做干部的,可是从理论概括上看基本上有三种渠道。
一个叫再分配渠道,主要是通过组织调动的。那么这个数字是迅速下降的。从。76%到10%,这说明我们中国在市场化,这很简单。
第二个是市场的渠道。这工作是他自己找的。那么,这个数字是在上升的,从15%多到60%。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出来,中国是在市场化。
还有一个渠道就是网络渠道。这个工作是通过网络获得的。你们看看这个百分比也是在上升的,从46%一直上升到77%,上升的幅度还很大。
但从纵向的来看这三个百分比,这三个百分比可不是组合百分比。组合百分比要得出百分之百的,我这得不出百分之百。因为网络渠道,它可以是双向的、双重的。
它既是网络,又是市场;既是网络,又是组织。比如组织先给他分配了,但找什么地儿呢?又用了关系。所以,我就要重新计算这个百分比。
通过这个网络可以看到,第一个就是真正是通过层级的,通过组织的流动,从49%下降到了4.4%,很低很低了,微不足道。那么第二个只是通过市场的呢,从4%上升到19%,这是蛮高的,但是总比例还是挺低的。再看看网络渠道,是从12%增长到31.6%。而这个网络渠道in market,意思就是说它是市场的行为,但使用了网络,这个从11%增长到4l%,而在组织内找的,从23%降低到4.4%。总的情形是,市场因素在上升,组织的力量在下降,或者叫分配的力量在下降,但是网络始终是一种非常持续的上升状态。这里面的学问就是看网络是如何影响了人们的职业流动,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现象,需要我们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