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这空旷的洞厅里回响不绝,爆炸激荡起的千年尘烟弥漫在空中,左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正殿也塌了一半,露出内部黄金镀面的墙体。
“嘿哟!”吴公子把大家姐从瓦砾里掏出来,方才爆炸她身前的铜车替她挡去大部分的冲击,也算捡回一条命。
“你走吧。”吴公子把她带离废墟,推她一把。
“你不走?”大家姐拉着他不放手。
吴公子脸上又露出了那讨人嫌的笑,指指自己的腹部。大家姐低头才发现吴公子的腹部被一根长戈刺了个对穿,黑红的血无声地沿木头往外滴,是爆炸时受的伤。
“我活不了了。”吴公子苦笑摇头。
“瞎说。”大家姐忙扯下自己衣襟,要替他包扎止血。
“别白费力气。”吴公子推开她的手,用一个眼神意示。
大家姐立马察觉了他这个眼神的意味,刚想出声制止,后颈就遭到猛烈一击,眼前一黑,直接滑倒在地,晕了过去。
————————————————————————————————————————————
送走大家姐,吴公子又走回废墟里,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上去。他的西装已经破烂不堪,神情也十分疲惫,没有一直以来的神采奕奕,但脸上还挂着那不变的笑容。
脚下瓦砾窸窸窣窣地响,一双沾满灰和血的手从瓦砾中扒拉出来,接着露出一个头,从瓦砾堆里钻出来,倒在吴公子身边,气喘吁吁。
冯坤仰面朝上,眼睛看着吴公子,边喘气边自嘲地笑。他的下半身已经被炸烂了,虽然感觉还在,但他的的确确在刚才摸到了自己的断腿。
吴公子从内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南洋烟,烟盒上还沾着血,应该是他自己的。他抽出两根烟,捋捋直,摁实烟丝,齐叼在嘴里,再摸出盒火柴,第一根划断了,好在第二点一划就燃。他赶紧把嘴凑过去,将两根香烟都点燃,深吸一口,陶醉般吐出烟,抽出其中一根,放到冯坤嘴里。
冯坤也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烟,烟雾缭绕中,他开口,声音嘶哑。
“一个手雷可没这么大动静。”
“是啊,这里早就埋了不少的火药。”
吴公子两指夹烟,环视四周。
“你是她的人?什么时候?”
冯坤的眼睛逼视着他的,即使透过层层烟雾,仍有不可直视的威压之感。
吴公子别过头,不去看他眼睛,嘴里答非所问。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她的名字。”
“‘玉蝶’。”
吴公子叹了口气,哀怜地说道:
“不对,她叫‘忍冬’,杨忍冬……”
冯坤的魂儿瞬间仿佛被什么抽走,天灵盖好似被打了一棍,把自己狠狠打醒,霎时间脑子如醍醐灌顶,就像一道山洪,卷走脑中的污秽混乱,之前的一切疑惑、顾虑顿时迎刃而解,豁然开朗。他突然想怒,怒一直以来的欺瞒和利用,原来自己始终不过是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棋子;他又突然想哭,哭自己的愚蠢和可笑,自己竟然是这么一个疯魔的可怜人。怒和悲两种情绪充斥胸口,无处爆发,突然间也不懂该如何表达,两难之际,他就突然笑了出来。
先是隐忍地嗤笑,接着哈哈大笑,最后仰天长笑。笑得凌厉,笑得凄惶,笑得释然但绝望。笑累就不停咳嗽,咳完再笑。
吴公子看他疯魔掉的模样于心不忍,轻叹口气,踩灭自己的烟屁股,捡起冯坤丢在一边的半截香烟,深吸一口,再深呼一口,摇晃身躯挣扎站起来,慢步往正殿方向走去。